第90章点拨
昨晚尚秀仪睡的很是安稳,一觉睡到天大亮。安梓纯却睡睡醒醒,天没亮就起了。
直到如今,安梓纯也不敢相信映容会是曹氏一党安插在毓灵苑的内应。虽叫含玉仔细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却巴不得含玉一无所获。
许是打一开始方向就错了,此事必定与映容和二姐姐无关,若是连至亲至近的人都背叛她,这些年不活成了笑话。
早膳时,安梓纯盯着原该放水晶酱肉包的地方,微微有些发怔,秀仪见了,忙问了句,“姐姐眼圈乌青着,是不是昨夜没睡好?”
安梓纯闻此,抬眼瞧着她,淡淡的笑了笑,“昨夜睡的很好,你多吃点。”说着帮秀仪添了一只糖包。
安梓纯虽说无碍,尚秀仪却依旧自责,便放下了筷子,满脸歉意的说,“姐姐当我看不出来,该是我昨晚睡的不老实,惹的姐姐没睡好的。”
“哪有。”安梓纯说着,依旧浅笑,“你能陪我住,我欢喜还来不及呢。”
秀仪孩子心性,原还哭丧着脸连,一听这话,又笑了。安梓纯瞧着,也是羡慕,不知她一生还有没有机会能喜怒形于色,不用一直伪装的这样辛苦。
安梓纯正寻思着,见映容端了一碟水晶冬瓜饺上桌,含玉遂问了句,“小姐爱吃水晶酱肉包,今儿怎么上的冬瓜饺?”
映容闻此,忙应道:“备膳的厨娘见今日的鹌鹑不肥,怕剔不下多少肉来制包子,却见虾肥肉厚,便片了冬瓜,包了冬瓜饺,小姐尝尝好吃不好吃?”
安梓纯如今一听到映容的声音便觉得心寒,虽然提醒自己要待她如常,却还是不忍瞧她,便放下了筷子,说饱了。
早膳后,安梓纯趁秀仪与筠熙玩的起劲时,问了含玉一句,是否因为打草惊蛇,才有人临时改了早膳的菜单。含玉眼下对小厨房的事了若指掌,只应道:“昨晚值夜的厨娘偶然发现了那块兔肉,今早遍问无果,便将兔肉抹了粗盐,挂起来要晾制成风干肉呢。赶巧今儿的鹌鹑确实不肥,不够制包子,映容倒是实话实说。”
安梓纯闻此,只叫含玉继续留意着,务必将内奸抓出来。
午膳过后,秀仪吩咐云霓调了蔻丹要染甲还拖着安梓纯一起来,安梓纯向来不喜这些,只倚在榻上瞧。秀仪见安梓纯不染,便哄了含玉来试试,几个人说说笑笑,气氛轻松,安梓纯原本紧绷的神经也稍微松快了些,想着毓灵苑真的许久没这么热闹有生气了。
含玉自小习武,这些女儿家的东西几乎从不沾染,一双手虽比寻常人家的小姐粗糙些,好在手掌小手指又纤长,染了浅色的蔻丹,亦不觉的突兀。
安梓纯托着含玉一只手,也不禁称赞说,“你手长的好看,往后就这么打扮吧。”
到底是女儿家,含玉自个瞧着也觉的好,但听了安梓纯的称赞,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只含蓄的笑了笑,眼光却从未离开自个的指尖。
气氛正热络着,忽听二小姐安悦晓来请安。尚秀仪闻此,立刻嘟起嘴来,嘀咕了句,“扫把星。”
安梓纯眼下正疑心安悦晓,即便见她也说不出什么中听的话来。可安悦晓今日明摆着是来拜见秀仪的,不叫她进来也不好,遂吩咐请她屋里说话。
安悦晓一身极清淡的藕荷色衣裳,迈着小步进了屋,恭敬的施礼请安之后,就怯生生的站在远处。
安梓纯见她如此,心意一转,想事情既还未查清,连带着映容在内许都是无辜,也不必赶在这会儿就疾言厉色起来,遂叫含玉搬了张凳子来,请安悦晓坐下。
尚秀仪性子直,难掩对安悦晓的厌恶,才坐了一会儿,就觉如坐针毡,便起身与安梓纯说,“听含玉说姐姐在前院的池子里养了数百尾锦鲤,只因昨儿太晚,没得空去瞧,趁眼下阳光正好,我想去瞧瞧呢。”
安梓纯清楚这丫头的心思,也不拦她,只叮嘱云霓好生看着县主,不要忘形才是。
尚秀仪走后,安悦晓多少自在了些,却依旧怯生生的望着安梓纯,用极轻的音量说,“郡主与文孝县主的感情真好,若叫不知情的人瞧去,只当您们是亲姐妹呢。”
安梓纯闻此,瞧了桌上秀仪染剩下的蔻丹一眼,后又侧脸盯着安悦晓,应道,“文孝县主性子直爽开朗,自然讨人喜欢。”
得了这话,安悦晓亦有些无言以对,苦笑一声说,“我自知没有文孝县主聪慧可人,可对郡主向来勤谨恭敬,却不知为何,郡主竟对我生分了许多。”安悦晓说着,眼圈微红,似要哭了。
若是往日,安梓纯必定会出言安慰几句,可眼下她早已厌烦了安悦晓凄楚柔弱的样子,只觉得她每一次皱眉,每一滴眼泪都是为谋取她的信任做戏来的。
安悦晓径自抽泣着,屋内安静非常,叫人越发的不安,又过了许久,安悦晓才止了哭,抬眼望着安梓纯,十分动情的说,“郡主怕是还不肯原谅我上次失心疯时犯下的错事,亦或是怪我没用,竟养了翠珠那样的下作东西在身边——”话已至此,安悦晓见安梓纯依旧神情淡漠,不言语,又继续说,“原是我错了,郡主是厌恶我娘连带着也疑心我了。可命不由人,我何尝不想做郡主的同胞姊妹,有那样的母亲,我比您寒心百倍。”安悦晓说着越发激动起来,这一言一语无不触动着安梓纯的心。
“在我眼里,二姐姐是这府上最善良干净的人,我希望永远不要变。”安梓纯说着,依旧神情平淡的瞧着安悦晓。心里想着,如若理智被情感冲乱,便只有死路一条。
尚秀仪领着云霓在池边喂鱼,见数百条锦鲤围聚在眼前的一小片水里翻滚抢食,一高兴竟将整碟鱼食都撒进去了。
云霓见了,忙劝了句,“从未见过县主这么喂鱼的,活像是喂牲口,若您天天这么喂,这一池子的鱼迟早都要翻肚皮的。”
尚秀仪高兴,即便云霓聒噪几句,她也不在意,依旧靠在石栏边乐呵呵的瞧着。
云霓见尚秀仪身上沾了些鱼食,便要给她拍打拍打,尚秀仪却嫌她挡眼,便掏了帕子自个拾掇,却不想一阵风来,将帕子吹落到了水里。
原只是一条帕子不打紧,可帕子上绣的比翼鸟是她花了大半个月才绣好的,若就这么弃了,着实可惜,便吩咐云霓去叫人找根竹竿来涝。
云霓脚步到快,一会儿工夫便领了个人来,尚秀仪抬眼一见是薛子然,脸刷的就红了。竟从未发觉云霓如此机灵。
云霓跟尚秀仪久了,性子也越发像她,心思纯净,开始确实没想到要去请薛子然过来,不过是赶巧碰上,才打定主意拖他过来帮忙。
薛子然见了尚秀仪,忙行了礼,神情多少有些尴尬。
秀仪红脸望着他,略显羞怯的说,“昨儿还问纯姐姐你哪里了,姐姐只说公主府里规矩多,男子是不许进内院的,我原以为这些日子都没机会见你,没成想今儿就撞见了。真是巧啊。”
薛子然闻此,亦觉的脸颊发烫,并不敢与尚秀仪闲扯,只道:“方才听云霓姑娘说,县主的帕子掉进池子了,奴才帮您拾出来吧。”
尚秀仪听薛子然口口声声尊她县主,又自称奴才,心里自然不乐意,正要逼他改口,薛子然却一个箭步上前,飞身踩上池边石栏,一个跃起后下落到池面,又蜻蜓点水般飞跃上来,手中正攥着刚还飘在池中的手帕。那动作一气呵成,轻盈而敏捷,便如生了翅膀会飞似的。
尚秀仪几乎看呆了,直到薛子然将湿淋淋的帕子递到她跟前,她才回过神来,红脸接下。
薛子然原也打定主意孑然一身不去念谁,可人就活生生的站在眼前,怎还能够心如止水。见她比上次见时憔悴了不少,亦忍不住劝到:“我爹去的早,若他还在世,即便如何凶我,我亦不会生怨。毕竟是世上少有的几个真心疼惜自己的人,我羡慕郡主,也盼着郡主能与郡王爷重归于好。”
薛子然寥寥几句,却比旁人劝上百句还要有用,尚秀仪仔细听着,也将话听进了心里去。念起爹爹往日对她的好,也怪自己当日情急,说了好些叫人寒心的气话。如今想来的确后悔不已。
薛子然见尚秀仪垂下眼睑,一副懊恼的模样,心里酸酸楚楚不是滋味,本无意惹她伤心,谁知——
“县主且等等,我去去就回。”薛子然说完,忙转身走开。尚秀仪见此,本想跟上,奈何薛子然的脚步太快,几下就望不见了。
尚秀仪原不是伤春悲秋的人,可方才望着薛子然的背影远去,竟叫她有些惶恐。她何尝不晓得与薛子然不可能终成眷属,只怕哪日圣上兴起就给她指了人家,梦便醒了。与他本就是见一次少一次的。
能这样毫无顾忌的爱慕一个人的感觉真好,即便他总是装傻避忌,那份患得患失的感觉还是叫人不可抑制的沉沦。
尚秀仪想着,眼睛有些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