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这个绝望世界
我径直走出房门，无人拦劝。
陈雅芝安排了一辆轿车，交由龙莉驾驶。我坐在驾驶座后面，缄口不言。唐宫与李茂兵分座前后，久久不敢开声交流。
当龙莉询问去向，我迟迟回答不上。其实千头万绪，我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里、该做什么。
看到唐宫战战兢兢地捧着四条烟，我心中一动，命令前往郊区江岸。
“去那里好。”
“没错！”
“就去那里！”
唐宫刻意附和，是猜到我的意图、想消除车内的凝重气氛。我深知自己的情绪不好，但是此行凶吉未定，许多事情需要相互照应解决，必须说明情况。
之前唐宫几次被关入隽东购物广场的地牢，见过许多人蚕。让唐宫印象最为深刻的是其中一个，平时总是安安静静的躺着，只到被工作人员割肉取血的时候才会惊声尖叫。
被用作人蚕的，多数都是特殊人群。他们的承受能力强，一般不会因为疼痛而呼喊。那个人蚕的异常表现，引起了其他人蚕的议论，唐宫才听闻那是陈安东巧取豪夺而来、然后弃而不惜的养女。
在唐宫最近一次被关押期间，地牢里来了一个畸形壮汉。
畸形壮汉的身体，似乎被某种手段改造过，强壮得像个怪物。即便有着特殊装备、增益效果无法使用，仍然流露出恐怖的气场。
由于四肢俱废，畸形壮汉无法行动，反应却很激烈。从入牢开始就不停挣扎，嘴巴被钢线密密缝紧，呜呜叫喊不明。最令人惊奇的，是他以下巴磕地，竭力爬向那个人蚕。
再强壮的身体，也经不住畸形壮汉自杀式的挣扎。畸形壮汉脱力晕厥，继而被工作人员带走。不久之后回来，他变得更加强壮，同样爬行挣扎。
当畸形壮汉再次晕厥，李茂兵打开地牢，将唐宫悄悄带走。唐宫趁机会逃脱，畸形壮汉被再作处理。
到了诱捕作战那晚，唐宫感知到畸形壮汉脱困，已料定他是攻击目标。明知敌我悬殊，唐宫仍然硬着头皮战斗，是受到我“沉着冷静”的影响。
再到与我聊天的时候，唐宫打听了许多情况。综合所有讯息，推断得知那个人蚕，就是何洁彤。
“那......”
“我......”
“不就......”
李茂兵震惊得无法言语。一来，他与何洁彤青梅竹马，更对何洁彤情根深种，对何洁彤的在乎程度丝毫不比我轻。
二来，何洁彤被秘密带回隽东购物广场的地牢，就在他日夜睹物思人的地方下，他竟然浑然不觉。
三来，李茂兵为了打救仅有几面之缘的唐宫，甘愿抛弃所有前程、不惜倾尽一切资源，却与苦苦搜寻无果的何洁彤失之交臂。
不可估量的悔恨情绪，在李茂兵的脑海里爆炸。李茂兵呆呆睁大眼睛，鼻血直流。
龙莉知道李茂兵的病情，担心他的脑瘤突然恶化，急忙停车关问。李茂兵抹了抹鼻子，痴痴笑着说“不打紧”。
木讷如龙莉，也能感受到李茂兵心中激荡。她看了看我，我点了点头，车子便继续出发。
一路上，李茂兵因为心情不佳，没有好奇我们为什么要去市郊江岸。而且因为曾是陈安东义子的身份，在第醉园很不待见。所以他不知道诱捕作战的情况，也不知道我去那里做什么。
直到唐宫纵身跳入江中，多次潜浮没有上岸，李茂兵才问起原委。从李茂兵的口中，我终于确认，谁是何小兰。
何小兰，是失败者，是畸形壮汉。
当初他被凌世辉捅伤濒临死亡，我以为他死了，拜托邓灯的保镖料理后事。保镖随后交给我一个骨灰盒，其实是假的。他被邓灯拿来当展板，向特殊人群展示陈安东的暴行。
陈安东为泄心头之愤，将何小兰抢了回去，并命令李茂兵亲手施暴。
各种各样正处于试验阶段的药物，都往何小兰身上注射。为营造安静的作业环境，他们还将何小兰的舌头剪断、牙齿拔光、嘴巴缝上。
李茂兵无力阻挡，也无颜旁观，索性借执行任务之名，避而不见何小兰。
失去试验价值之后，何小兰又被关入地牢，以人蚕的形式摧残、压榨。李茂兵万万想不到，何洁彤也在里面。
“何小兰受伤严重，不可能站起来。”
“肯定有一些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我需要调查一下，我需要点时间。”
李茂兵思路清晰，似乎已经走出了悲观的情绪。他执意要回市区调查何小兰从瘫痪变成无人能敌的原因，任凭龙莉如何劝阻都无济于事。
我静静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不禁产生同病相怜的惆怅。祝福彼此，仅此而已。
唐宫是我们之中唯一熟悉水性的人，也是唯一知道何小兰入水准确位置的人。他在水里扑上扑下，花了大半个小时，仍然毫无收获。
等到天空的东边泛起红光，我淡淡说了声出发，转身走入车里。龙莉招呼唐宫上岸，唐宫却在岸边狂叫“找到了”、“找到了”。
捧着手中完好无损的八章令，我感到无可释怀的心痛。
想到何洁彤遭受了4年地狱般的折磨，最后竟然被我以那样的方式终结性命，我心痛得甚至忘记说谢谢。
龙莉驱车飞驰，奔往前坪高中所在的前坪县城。
县城繁华大道上，人车喧喧，路边的加油站排了很长的车队，显然都是等着加油的。一个女孩踢开车门，尖叫跑着。
女孩衣衫破烂不堪，脸上鲜血直流，脚下赤足慌不择路。接连猛拍后面车辆的窗户哭喊求救，都没有旁人挺身施以援手。
一名赤身汉子从同一辆车跑下来，快步赶上，揪扯着女孩的头发，要将女孩拖回车里。
这个时候，周围的司机和看客才反应过来，意识到女孩遭遇了歹徒。但是只有少数的人打开车门，更少数的人走下车，更更少数的人敢于出声呼喝。上前阻止的人，是一个都没有。
众目睽睽之下，赤身汉子如愿以偿地将女孩拖回车里。车内司机的反应出人意料，兀自淡定等待加油。
整个世界都停止了，连空气也凝固了。加油站的服务员不敢动弹，车队里的司机和看客不敢呼吸。救世主迟迟没有出现，女孩的尖叫声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