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敏感如我(4)
“我知道，我看到你们一起走进医院。”
他竟然如此淡定，我推了他一把：“你又这样，做什么都不动声色，多让我有负罪感啊！”我说完把头埋进膝盖里。他把手搭在我的背上，轻轻拍打着，没再说话。
水库的一边突然出现一群飞鸟，它们的叫声清脆响亮，我抬起头看到它们朝着远山飞去，融入大雾之中。
“等到明年五月，我带你去我爷爷家吃樱桃，他小院的门前有一大片樱桃树，你一定会喜欢。”
他眼底带着希冀，里面构想了一个关于我们的美好的未来。我想起我以前说过喜欢吃樱桃的事情，心里一片柔软。
“聂斯年……”“嗯，你说。”“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但是就是喜欢。”
阳光终于让迷雾散尽，浅浅地映射在水面上，周围的空气形成彩色的光圈，氤氲出一片温暖的气息，紧紧地围绕着我们。
那一群飞鸟一定飞去了太阳所在的地方，就像我们追求的感情和未来，它们必定是带着光。这个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唯美和浪漫的日出，平淡得就像是一碗温水，但是，它暖化了我们之间的隔膜，帮助我们走出了迷茫。
在我们经历过伤痛、失望、误解和猜忌之后，我们在它的见证下，笃定了自己的心意，斩断了那些缠绕我们的荆棘。
我们会像追逐它的光芒那样去追逐快乐、安定。
多喜爱再次来到阁楼里，看着远处的那一片大海发呆，黑夜之中，只有几盏海灯点缀着汹涌的海水。郁家的生意几乎无法起死回生，他们一家人正商量着是退还是进，美国这片强势的土地永远不允许弱者的存在，他们将面临一次非常重要的抉择。
圣诞节过后，她就要回到中国，回到她现实的生活中去。虽然家里的经济条件已经好转，但是这一趟的机票费用仍然不是一笔小数目，她在这里，郁深几乎不让她花一分钱，可是，她的自尊心仍旧不允许她再待下去了。
她听见楼下关门的声音，飞快地下楼。郁深带着倦容回来，瘫坐在沙发上。她蹲在他面前问他：“怎么样了？”郁深摇了摇头，把手搭在额头上，闭上眼睛，眼皮上是浓重的黑眼圈，他已经三十几个小时没有合眼了。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年终于变成了能独当一面的成熟男子，她不知该喜还是悲。她曾因他的稚嫩而拒绝他、伤害他，如今他长大了，她却害怕了，她害怕他不再快乐，也害怕他们更加难以走到一起。
回去的路程依旧漫长，我可以想象聂斯年昨晚开车是多么辛苦。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就为了看一次日出，这种没有任何计划的出行算是说走就走的旅行吗？我们的确热血和冲动。
我调着收音机的频道，一个音乐电台正在放棉花糖的歌，我想起那件事，问他：“苏寻也喜欢棉花糖吗？”
“她跟我一样，只听英文歌。”他答。
“我就猜到是这样，她那种性格的人怎么会唱这么文艺小清新的歌。你说，她在你生日聚会上唱的那首歌究竟学了多久？”
他哈哈大笑：“你还挺聪明的嘛！她啊，自讨苦吃，学了一个晚上。”
“我靠！真是奇葩。”“云泥，其实苏寻也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冷酷强势，她只是不愿意承认一些事情，又把真实的自己给藏起来了。”
“你简直和宋之遥说的一模一样，那她……是不是喜欢宋之遥呢？”
我在提到宋之遥的时候依旧有一些紧张，但是我更紧张我问出的那个问题，我在心里是多么希望能得到肯定回答。
他略微思忖，然后说：“我觉得是，她开始那样针对你，借宋之遥打击你，就是想要阻拦两个家庭的结合，可后来却又和宋之遥分手。你看，你妈妈不仍然和她爸爸好好的吗？以她的性格，她应该是动心了，所以才会和他分手。”
“我就说吧，不是我一个人这样认为，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呢。”我心里像是松了一口气。
“我也是后来才发现的。她在乎一个人的方式跟别人不同，她越是在乎占有欲就越强。我对她总是那么包容，是因为她对我真的很好，而且……她妈妈……嗯……我爸爸和她爸爸是多年的朋友，我和她又是高中同学，这么多年来，我几乎是她唯一的朋友。她老是为难你，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认为你和宋之遥那样的纠葛会伤害到我，她想让我们分手，但是她的方法没有用对，最后搞得大家心里都不舒服。”
此刻的我并没有留心到他支支吾吾的那句话，我叹了口气：“这里面的事情太复杂了，管她是怎么想，她讨厌我就对了。你说，以后我妈要是真的和他爸在一起，我们该怎么相处呢？”
一个晚上没有吃东西的饥饿感，加上倦意，再加上现在的复杂心情，我坐在车里，连背都直不起来。
还有许许多多的问题需要去面对，我看着绵延的公路，心绪也越来越长。
“你恨她吗？她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情。”他问我。
“恨有什么用，我只希望她别再为难我和我妈，她觉得我伤害了你，可是，她又何尝没有伤害我的朋友，这些事情计较来计较去，又有什么意思呢。”
在苏寻偏执的世界里，是因为我，她最好的朋友与她反目，也是因为我，她不能承认她喜欢上了那个人。
她的内心一定充满了矛盾，我很不幸地被她选中，成为箭靶，供她发泄她的无奈与纠结。
聂斯年就是那个为我挡去冷箭的人。现在想来，才发觉，他周旋于我和他最好的朋友之间，其实是一件非常为难的事情。
他并没有告诉我，他和我在一起之后，苏寻和他大吵了一架；他也没有告诉我，每一次苏寻欺负我之后，他都气愤不已却难以对苏寻发脾气。就连他告诉我的这些猜想，也只不过是苏寻复杂的内心中的冰山一角。
他心里的苏寻和我们眼里的苏寻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后来当我了解事情的真相之后，我才明白，他为什么总是那么维护她。
他见证了苏寻的成长，比谁都了解她的性格和她的家庭，他知道他改变不了她，所以每一次他都会及时出现在灾难现场，为我披上一件坚强的外衣，为我抵挡雨雪风霜。
“当你还在为你父母的分离而伤痛时，她就已经收到纠缠他爸爸的女人发给她的威胁短信。她不允许那些东西伤害她的妈妈，所以她把委屈都迁怒到她爸爸的身上。这些年来，他们父女二人甚至都没有好好地吃过一顿饭。”“所以，我理所应当地成了她与她爸爸作对的工具对吗？可是她又是爱她爸爸的，表面上与他抗衡，心里却不愿意任何人抢走他，难道说所有的亲情缺失的人心里都住着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你什么时候开窍了？以前都是蠢蠢的样子……”他笑。
“我可不是那个只会逃避只会哭的姑娘了呢，发生事情，需要理性分析，耐心解决嘛！我可是把她分析得透透的。”我也回给他一个微笑。
我想起多喜爱，想起郁深，想起宋之遥，是他们，教会了我学会面对、学会坚韧、学会理解生活的不圆满。
苏寻虽然给我带来了伤害，但同时，她也刺激我长出一颗日渐强大的内心。
只有拥有足够坚固的翅膀，才能有力量冲破乌云，展翅飞去太阳所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