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温柔翻篇(1)
1.真的很谢谢你，无论是跳跳糖，还是你的棉布衬衣。
我站起来时，膝盖因为抽筋而险些再次跌坐下去，宋之遥伸过来的手扶住了重心不稳的我。我甩开他的手，顶着红肿的眼睛看着苏寻。
她精致的高跟鞋托起她高挑的身材，我需要仰望才能对视她漂亮的眼睛。
“为什么？”
我的眼泪再次没有预兆地落下。我多么不想在苏寻面前展示我的悲伤，我知道这会让她有达到目的的快感。可是，看到她挽着宋之遥的手，像是审视犯人一样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时，我所有强装出的底气全部烟消云散。
这出荒谬的戏码，几乎让我自己都开始迷茫，因为一个无法解释的误会，我五年的单恋全都演变成带着丑陋的阴谋。
苏寻冷笑一声，放开宋之遥后慢慢地逼近我：“简云泥，难道那些不都是事实吗？所有的事情都是你做的。”
“够了！”宋之遥拉住她的胳膊，眼神里迸射出火焰，之后压低了声音对着我说，“云泥，你回去吧，我会把事情处理好。”
苏寻被他拉着走向校门口的那辆跑车，他将苏寻送进副驾驶后，开着车扬长而去。
他们的车随着汽车尾气融入车河，我像是从一场噩梦中醒来，痛感强烈到极致或许就让人清醒。
我拿出手机打给多喜爱，她在电话那头焦急地问我：“你在哪里？”
与多喜爱同时出现的还有聂斯年，我看到他的那一刻第一次相信了宿命，大概有一类人，他的出现就是为了见证你的难堪，即使你日后风光无限百毒不侵，他也能轻易道破你惨败的过往，将你的自信打回原形。
“简云泥，你是被人打了吗？”多喜爱双手捧着我的头，仔细地端详。
“他们走了！”我呆呆地说。“谁？苏寻那个贱人？”
聂斯年听到“贱人”两个字，不自然地抿了一下嘴唇。“云泥，你还好吧？”他问我。我点了点头，反问他：“你究竟是不是苏寻派来的卧底？”他有一秒钟的错愕，接着拍了拍我的头：“放心，我不是。”
聂斯年的车开得很快，因为我们谁也没有说出一个合适的目的地，所以他就这样一直往前开。直到看到高速路口的收费站，我和多喜爱才惊觉，原来我们已经走了这么远。
“聂斯年，你不会把我们卖去当童养媳吧？”多喜爱一定是看多了普法栏目剧。
“我怎么记得你之前都叫我聂师兄啊。还有，你都多大了？你确定有人买你？”
他在收费处取了卡，关上窗户后，打开了音乐。枪花极具质感的声音飘进我的耳朵，这首《don'tcry》无疑是对我最好的诉说。
多喜爱听到是英文歌又开始发挥她的尖酸刻薄：“能别这么崇洋媚外吗？你听得懂吗？能跟着唱吗？”
聂斯年故意调高了音量，大声地对着她喊：“我还真听得懂！”说完，他就跟随着音乐，唱起了这句抚慰过无数人心灵的“anddon'tyoucrytonight……”。
他的嗓音很有磁性，我看到他唱歌的同时有意无意地从后视镜里看我，我知道他是想用他的方式来告诉我：不要哭泣。
“我很喜欢枪花，曾经还托人买过他们的正版专辑。”我低声告诉他。
“什么？”他似乎没有听清。我瞟了一眼一旁的多喜爱，她正看着窗外发呆，枪花是我和郁深曾经疯狂迷恋过的乐队，她不可能没有听过这首他们的代表作。我冲着她喊：“我说，多喜爱只喜欢凤凰传奇！”
车速达到了一百二十码，窗子外面的世界摩擦着车身呼啸而过，我只打开一丝缝隙，摩擦产生的剧烈响动就迅速稀释了音乐的浓度。
“喂！我们到底去哪里啊？”多喜爱终于活过来了。我摇了摇头。并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是一种新奇又自由的体验。
所有不开心的事情都被我们远远地扔在身后。“去看日落吧！”
聂斯年的脸在后视镜里非常柔和，我跟他在这块小小的镜子里短暂地对视了一秒，第一次没有尴尬。
车子在一个不知名的匝道变换了方向，看他轻车熟路的感觉，这个地方他一定来过。
眼前的景象由一成不变的防护栏变成了丛林掩映的秋日景观，盘山公路隐藏在满是枯叶的大山之中，金黄色的植被裹满了车外的世界。
大概开到半山腰，聂斯年将车停在路边的一块空地上，我们下了车，看到太阳正在一点点儿往下降落。
“走吧！”他说着沿着一条小路往下走。我跟多喜爱跟在后面，她一直紧紧地抓住我的胳膊：“你确定要去吗？”
我说：“放心，我们两个卖不了什么好价钱！”并没有走多久，他就停下脚步。一个小小的湖泊出现在我们面前，清澈见底的湖水美好得让人不忍触摸，倒影是周围枯黄的树木，一阵微风掠过，惊现动人的涟漪。“太美了！”我和多喜爱几乎异口同声。聂斯年坐到一块石头上，看着正好悬挂在山前的太阳。“再等一会儿……”他轻声说。他的眼睛跟湖水一样清澈，里面住着纤尘不染的世界。我们静静地等待，谁也没有说话。
奇妙的旅程没有让我再想起那些委屈和伤感，我闭上眼睛，仿佛今天发生的事情都已经那么遥远。
“快看啊，云泥！”多喜爱晃动着我的胳膊，我睁开眼睛看到湖水里出现一整个落日。“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最美！”聂斯年从石头上站了起来。湖面俨然成为一块实况转播的大荧幕，日落的每一个细节都被它收入眼底。这绝对是我看到过的最奇特的日落。
“毕竟，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聂斯年说出这句《乱世佳人》中的经典台词，太阳正好全部没入山脚。
毕竟，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回去的路上，我跟在聂斯年的后面，低声说了句谢谢。他没有回头：“这个惊喜，可比跳跳糖高级多了吧？”“为什么你总是……”他打断我：“有些事情，不必刨根问底，人与人之间的相遇，都是早已安排好的，你不可能避开。”他听出了我话里的意思，我也不想再纠结他每一次神奇的出现。
送多喜爱回到学校后，他又送我回家。只剩下两个人的车厢里再次蔓延出诡谲的气息。
“云泥，你说说宋之遥吧！”他又一次没有任何铺垫，直接对我说出这句话。
我正在思考如何回应，他又开口：“我宁愿是我理解的那样，你只是把他当成了你的创可贴，可是，了解你付出的那些感情之后，我就知道，你是真的，很爱他。”
“爱”这个字眼出现在别人口中时，那种无力的感觉再次包围我，那个神奇的帖子，将会把我的单恋永远地昭示天下。
“我以后是不是就交不到别的男朋友了？唉，真是被你的好朋友害惨了！”
“云泥，你真的能忘记吗？”“我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我是否能忘记他，但是，我已经不再那么执着，我希望时间可以冲淡这份感情。如果没有苏寻的不依不饶，我不会和他再有联系，即使我放不下，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情。可是她的做法不仅践踏了我的尊严，更让我觉得这五年的付出换来的只是无休无止的痛苦。我并不是非他不可，我可以开始新的生活，她却将我对未来的希望都摧毁了。”我几乎带着绝望的心情说出这些话。
“我替苏寻跟你道歉，她这次的确过激了一点儿，她的骄傲不允许别人对她的感情指指点点，她就把矛头都指向了你。可能，这也是因为宋之遥对你不一样吧。”
“你不用替她道歉，她根本毫无歉意。她找人泼我汤之后，我觉得她在宣泄她的愤怒，而我也确实做了不该做的事，所以我不想再去计较。可帖子的事情，想必她是预谋已久吧，这就说明她根本不是单纯地想羞辱一下我。其实，宋之遥已经表明了对她的爱，我记得宋之遥以前最讨厌任性的女生，他现在却一再迁就她，她这么恨我也是因为很在乎他吧。”
我平淡地说出这些话，自己都吓了一跳，难道真的是这个魔幻的傍晚点醒了一整天都处在哀怨之中的我？这些事实在表达的时候并没有那么艰难。
“你比我想象中坚强。”“是吗！我还记得以前我给宋之遥写了一封信，那时候我爸妈闹得很厉害，我觉得好像世界上没有人在乎我的感受，信里提到了我那时的负面情绪。那封信很不巧地被他当时的女朋友看到，她发挥了她所有的语言天赋在大家都玩的一个网站上发了一大段话批判我，最难听的话说到了命比纸薄。然后我看到了有相熟的朋友在下面留言，她说：她就是那么矫情。呵呵，所以后来我就变成了把什么都藏在心里的怪人，然后装出坚强的样子。装久了，就变得逃避，不过也说不定是真的坚强呢。其实，坚强这个词用在我身上太抬举我了，我只是对痛感的反应比别人慢而已。”
聂斯年陷入长久的沉默，我看到他抬起的手想拍拍我的头，最后仍是放回到方向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