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覆面帝姬（中）
太子妃的到来，远比太子更令众人心生肃穆。
京兆尹跑在了最前头，太子也与柱国大将军谦让着起身去迎。
李承善紧皱着眉头，思索着对策。
母亲的性子她很清楚，不会为了她常常往宫外跑甚至是女扮男装而不悦，相反，母亲倒是希望她能看到百姓真实的生活，希望她能看到真正的大顺江山。
可问题是，她这次伤了脸，虽然在她自己看来这委实算不得什么。母亲身边又那么多的能人异士，还能治不好自己的这点伤？
即便真的治不好留了疤，那也无所谓。反正她打从心底也从来不曾对皇帝的宝座有什么兴趣，皇爷爷却似乎对此很是执着，若是就此损了容貌，就再不必为这事烦恼了。
再者她喜欢扮作男子出行，但总因为长相女气而多少缺了些气势，若是添了道伤疤，总该多些凶狠霸气了吧？扮起男子来也就更像了。
可母亲却不会这样想。
母亲对她可以说是放养一般，从不限制她的行动，也不会干涉她依着自己的想法办事，哪怕是惹祸捅娄子，只要不是作奸犯科草菅人命，便都由得她。
朝上纵有再多对她的不满，也自有皇祖父与母亲为她摆平。所以，她才能够随心所欲地“为非作歹”。
可独独有一样，那就是她一定要保证自己的安全。为此，母亲还给了她几个得力的帮手。
如今她明显未能做到，这不单单是伤了面容而已，这周公子还是个并不精通拳脚功夫的，若是换个厉害的，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是她大意了，未曾考虑周全，没料到周公子狗急跳墙竟拔了匕首。人心险恶，她到底还是欠了火候。
随着周围的人纷纷跪倒，太子妃迈着沉稳端庄的步子走进了大堂。明明是个容貌妍丽的年轻女子，这几步却走出了与柱国大将军不相上下的气势。
李承善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心里发虚。
可怕什么来什么，那云纹褖衣的黑色袍角就停在她三尺开外的地方不动了。
李承善暗叫一声“糟糕”，后之后觉地也跪在了地上，这一跪，却比其他人完了许多，十分显眼。
“这脸是怎么伤的？”头顶上传来了较寻常女子略显低沉的声音，泛着丝丝冷意。熟悉的人不难听出，太子妃这是已经动了怒。
“芷贤，此事说来话长……”太子硬着头皮上前低声道。
“太子殿下，”太子妃毫不留情地打断道，“臣妾竟不知殿下今日不用理政，却有闲心在此旁听京兆尹审案。”
太子妃素有威名，太子在她面前不敢有二话倒也无损储君的颜面。
旁人不敢说什么，柱国大将军却有些看不过眼，行了礼，道：“太子妃，殿下乃是储君，关心百姓旁听审案也无可厚非。”
“大将军，”太子妃的声音仍然没有温度，“既然称呼本宫为太子妃，便是以臣子的身份进言。
既如此，本宫便也以太子妃而非女儿的身份与大将军说。发生了这等大事，本宫一得到信儿就马不停蹄地赶来，竟是比太子殿下与大将军晚了许多。
太子殿下难道不该给本宫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虽没有咄咄逼人，却是毫不相让，并没有因对方是她的生身之父而留有余地。
柱国大将军拧起了眉，这个女儿，果然没叫他失望，的确是个合格的太子妃。只不过，太合格了些。
柱国大将军不再言语，可太子妃却没打算就此揭过：“殿下性子温和，帮着隐瞒也便罢了。如何连大将军也如此这般？大将军岂会不知此事有多干系重大？
宫里的消息本宫暂且压下了，可也只能稳住一时，陛下早晚是要知道的。
今日陛下忙于政务，本就辛劳，还要为这等事分神，若是动怒气坏了身子，这个责任谁承担得起？
待得陛下知晓，质问太子与大将军之时，本宫此刻也不过是和风细雨罢了。”
“这么说父皇还不知道。”太子明显松了口气，庆幸道。
太子妃看了他一眼，道：“妾身请母后帮忙先瞒着，陛下日理万机，一时半刻尚算稳妥。”
太子妃垂下视线看着跪在地上的李承善，头也不回地对身后道：“御医何在？来看看她的伤。”
御医应声上前，走到李承善面前直接跪了下来。
御医一旦开口称呼她，事情便不再是她所能做主的了。事关大顺帝姬，便是太子与太子妃也不一定能有决断之权。
她还没把想说的话说出来，决不能在此刻就被揭穿了身份！
李承善打定主意，忙在御医开口前抢白道：“启禀太子妃殿下，此事并非只是偶然。这周少爷一介白身，不过是周大学士的侄孙而已，便已有胆子当街纵马伤人，罔顾人命。
他的匕首上还涂着能叫人伤口难以痊愈甚至溃烂的药，这种东西，正经的药铺也是不会售卖的，必是有特殊的门路才能弄到。
而且据说，这种东西在官宦公子之间并不罕见，甚至可以说是广为流传。
若任由此风盛行，大顺百姓有苦难言，公理何在，民心何在？”
李承善急急地说完，等待母亲的反应。
过了片刻，太子妃平静的声音才响起：“所以，这就是你不顾自身安危的理由？这就是你不惜以身犯险的目的。
你可知，此事一旦被陛下知晓了，不仅伤你的人活不了，那个周大学士最好的下场也是个罢官驱逐出京。便是你身边跟着的人也脱不了干系，不死也要脱层皮。
这样的结果，就是你想要的吗？”
李承善闻言，心里“咯噔”一声，母亲说的这些，都是她未曾考虑到的。她的一个疏忽，竟是这样严重的后果。
“赵先生他们都是无辜的，是我自己不小心，是我没考虑周全，还请太子妃饶了他们。”李承善恳求道。
“现在才想明白，”太子妃道，“你的身份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吗？你知道陛下身上若是见了伤会有多少人要掉脑袋吗？
你不爱惜自己觉得没什么大不了，陛下爱重与你，又因着你年纪小，自然不会也不舍得发你，那么就只能由你身边的人来替你承担后果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