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44.原形

第44章44.原形

“我不管你十年前为何会突然疯癫，”那晚的最后，阮清山瞋目切齿道，“我只问你，你对我，当真就没有半分愧意？”

鹤星川正无声望着已被凤千红随手合上了的屋门，听见阮清山的话，不由又微微停顿。

孤直的脊背如有锋芒剖割，他却始终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杀你，我从来没有过后悔。”

最终，只听鹤星川无情道。

“……”

阮清山陡然震动的面庞便如同一吹即散的薄纸，他视线不可置信的颤抖着，即使有泼天的怨怒，奈何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像是仅剩的一缕魂魄，在这一刻彻头彻尾的化作死灰。

此刻清醒着却说出这样一句话的鹤星川，远比当初杀死他的疯子更加恶毒，也更令他锥心刺骨。

而就在阮清山满目悲怒间，随着凤嘎蓦地腾空而现，血红色的瞳仁一霎时铺天盖地挂满了冗夜。

下一刻，阮清山已目光溃散，像一下子散去了所有情感，那些还未能言明的悲恸和仇恨全部凝滞在了前一刻。

又伴随粗壮的触手猛然翻转，阮清山已意识恍惚的转身，完全不受自己所控的，一步步朝着来时的路走了回去。

直到已听不见对方踩在泥土的细微脚步，鹤星川却仍旧没有一丝一毫回头的打算。

他背对着皎月的脸上落满阴霾，若有村民在这时候看见他，定会被他平日不曾有过的凶恶样子吓到。

又过了半晌，鹤星川才终是重新擡了双眸，张口叼住了快要把院门撑破的凤嘎，神色逐渐恢复正常。

待凤嘎缩回一小团，鹤星川微一犹豫，将它又放在屋外，随后推门而入。

径直开口：“别误会——”

却不等话落，他忽的愣住了。

屋内黑黢黢的，乍一看之下，竟根本就没有人。

而凤千红自不可能在鹤星川毫无觉察的情况下逃脱，屋内若有似无的妖气也无不说明，他并未离开。

确实，凤千红还在。

只不过是没有化形罢了。

顺着眼前丝丝缕缕的妖气又向前几步，当熟悉的气息愈发浓烈，鹤星川终于止住身躯。

只见满屋灰黯下，他干脆的伸手进床间散落的衣物里，紧接着，一块殷红莹亮的老血珀便如唯一的光，悄无声息的躺在了他的掌心。

那无疑就是凤千红。

“……”

怎么也想不到，凤千红为不与他再纠缠，这次直接变回了原形。

鹤星川一时有些沉默的看着，眼前的血琥珀有半个掌心那么大，通体看来极为冰冷，像雪山上凝冻了的鲜血，又不慎跌落海底，历经千万年的漂泊，满身皆是诡秘寂寥的幽芒。

但托在手里，倒是格外的轻盈，也不如想象里的冷硬，甚至有错觉般的汩汩温度，即将融化了，从指缝流淌开。

俨然也是第一次见凤千红这般，鹤星川心下诧异之余，难免看得入神。

尤其是他透过晶莹闪烁的珀身，还看见了一道细微的裂隙直抵最中央之处，俨然无法愈合的伤口，令鹤星川下意识的曲指轻轻摩挲。

怎么伤的？

他不免心生疑惑，念及世间琥珀本就十分脆弱，易受磕碰，也忌冷热，动作不由得更为小心。

“既是不愿意现身，也罢。”

而反复轻蹭之下，已有隐约的松香在鹤星川指间弥漫，鹤星川终于又开了口。

随后牢握着掌心之物，他就那么侧身躺下了。

说来，以往不论凤千红愿意与否，都要被迫的与鹤星川同床而眠，过了这大半年，鹤星川早已习惯了身旁有另一人的呼吸。

眼下仅剩下一块“石头”在手里，这感觉自然有股空荡的怪异。

但其实，也不算糟糕。

因为鹤星川一个人闭目良久，怀里抱着凤千红落下的绸衣，像是不由自主的，便将那颗老血珀也捧在了眼前。

如此凑近了，又有淡淡的琥珀香气浸入肺腑，如同漫不经心的勾引，促使着他又向前一些。

无声而重重的，在上面吻了吻。

虽然这行为实在过于奇怪，但鹤星川也仅是停顿须臾，便不由分说的，又继续亲吻了几下。

亲得唇上忽感到一颤，不知是否生出错觉，本一动不动的老血珀似乎有了反应。

鹤星川蓦地睁开了眼，盯着近在咫尺的熠红，双眸却意外的清明。

而他静静看了片刻，可惜对方再没有任何的动作。

于是这一回，鹤星川翻了个身，将老血珀置于自己仰面起伏的胸口。

腾出的双手毫不迟疑向下，窸窸窣窣的粗布摩擦声响起，不出一会儿，鹤星川已解去了腰间束缚。

依稀感觉到胸口又有轻微的颤动，对方仿佛猜到了什么一般，又极其的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