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43.错位
第43章43.错位
此刻蹲在鹤星川跟前的人,毫无疑问是阮清山。
他虽和阮清野共用同一副身体,但为了避免强行附体而伤及阮清野,每次唯有趁阮清野睡着的时候才会出现。
相比阮清野对他的毫无觉察,他则可以清楚的知晓阮清野白日里发生过的一切。
所以一等到阮清野入睡,已忍耐多时的他立刻便来了。
半年前鹤星川竟在众目睽睽之下死而复生,连他亲手毁去的信香也安然无恙,甚至——变得比从前更加所向披靡,这始终令人无法理解的一幕,也让阮清山几乎拼尽了全力的复仇顷刻间沦为一场笑话。
尤其,他还没能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鹤星川却已消失不见了。
半年来,无论是鹤星川还是那传说中可毁天灭地的凶物,包括曾在老凤山作恶多端的凤千红,全都如世间蒸发了一般毫无音讯。
实在想不到在这偏僻的村子里,他们又猝不及防的相遇。
眼下,随着阮清山再度占据这副身子,当初险些令他魂飞魄散的魂铡也又一次浮现,应是先前损耗过重所致,仍有近乎绕了半圈的细小血珠没有消退去,透过从两颊垂落的几缕碎发,在阮清野原本细白的脖颈间依稀泛出猩红。
若不是经过白日那一遭后鹤星川对他的身份未有怀疑,或许早该发现了端倪。
“……”
此刻,当阮清山那一句饱含恨意与讽刺的话落下,鹤星川在整个胸腔仍不断翻搅之余,却不由得有些失神。
小师弟……
阮清山这声仿佛隔了十分遥远的低唤,就算掺杂些许孩童的细软,依旧无比熟悉。
熟悉到让鹤星川一刹面容紧绷,向来具有威慑力的脸上又有难以抑制的胆怯。
阮清山自是不懂他看似平静下究竟在想什么,也正是如此,在难得重逢的这一刻,他面对鹤星川时的心情,与半年前已迥然不同。
因为直到不久前,他依然还认为——当初那个残忍杀害了他的人,并不是真正的鹤星川。
起初他也以为是凤千红夺舍所为,直到后来见到凤千红,难免又生出了疑惑,可他始终笃定,从荣枯殿被血洗那一晚过后,他原本的小师弟就已死了。
但如今,他紧盯鹤星川仍对自己无动于衷的模样,阮清山缓缓站起了身,咬牙说着,却好似仅有的支撑也崩塌了。
眼前的鹤星川,无疑就是初入宗门那个,连一丁点的肉腥也要避如蛇蝎的小师弟。
可他望着自己的目光里,分明从始至终都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愧念!
阮清山痛恨了他十年,岂料他一朝又回到了从前的样子——尽管这也并不能抹去他心中的半分恨意,但至少,他该看到鹤星川为自己做过的一切追悔莫及!
他要鹤星川跪在他面前,崩溃,卑微,说当年残杀同门并不是出自他的本意,一边唾弃着自己早已沾满鲜血的双手,一边痛不欲生的乞求他的宽恕!
哪怕,即便如此,他也会决绝无情的告诉鹤星川,一切都晚了。
除非所有无辜的人能够重新活过来,否则他永远也不可能代替任何一个惨死的师兄弟来原谅他!
无论如何,这才是他们之间本该有的模样。
而不是现在这般,他阮清山明明是惨遭迫害与羞辱的那一个,却仿佛成了罪有应得的恶人前来寻衅!
鹤星川在宗门里伪装了十年,现今真相已然揭露,仍旧敢高高在上的俯视他!
更荒唐的是——反倒来怀疑他!
思及白日里鹤星川的质问,竟将他同那些专门剥人信香的枯空门弟子混为一谈,阮清山的视线明显更扭曲不已。
“你特地做了这一碗。”
然而沉默良久后,鹤星川终于开了口,却又避开了阮清山的直视,凝望着地上残留的汤水低沉道:“该不会只为了确认,我是否完全恢复了。”
便听阮清山发出一声讥讽的轻嗤。
“若真是我做的,放的便不止这些。”
“……”鹤星川闻言微微皱眉,倒没有太多意外的隐约猜到了原委。
他虽无法接受里面的肉馅,但是记忆里的味道,其实并未忘记过。
后知后觉,那正是阮清野的手艺。
也确实,是阮清野本想像在无白宗时一样给鹤星川送来,奈何实在太累了,一不小心睡了过去。
阮清山便占了他的身子,拿着已煮好的东西,替他送了。
而阮清野自然不知道现在的鹤星川已吃不得肉腥,特意做了和原来相差无几的馅料,也就恰好,让阮清山再次验证了心中所想。
“我没有动这碗桃花面,是不想脏了我弟弟的手,待他醒来,又为你这禽兽不如的混账心生难过!”
听阮清山又一句说完,鹤星川却忽的皱了皱眉。
既然知道阮清野不该再对他抱有多余的情感,为什么还会允许旁人继续隐瞒?
“……是你。”
稍一思忖,鹤星川略感诧异的又道:“是你让其他人瞒住他。”
是了,若不是作为兄长的阮清山自行要求,其他人并没有理由一直瞒着阮清野。
“为什么?”想到阮清野至今仍不明真相的对自己一腔热忱,鹤星川眉头皱紧,“你是想利用他接近我——”
“住口!”
却话音未落,已换来阮清山忍无可忍的厉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