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29.手抖

第29章29.手抖

“巫遥！还不快让开！”

屋外雨声愈发嘈杂，溅起一声怒不可遏的厉吼，是蜉蝣阁的掌门人谢默。

眼下的他已然恢复如常，而他这声怒斥猛掀起疾风在人群里穿梭回荡，却无人看得到他的踪迹。

只有巴掌大的香人隐在四周角落，如幢幢树影，时而在众人余光里一闪即过，血瞳锋利，无一例外的透着股阴狠狰狞。

那是谢默的“十二香戟”，顾名思义，作为玄门兵器般的存在，也是蜉蝣阁掌门人代代相传的独门道法。

不同于寻常跟在谢默身旁那一个样貌与普通人无异的香人，这十二香戟各个豹头环眼，铁面虬髯，赫然被制成了凶悍雄威的钟馗模样。

相比其他香人也更为细致入微，连脸上一根根须髯都真实无比，在昏黯光线里偶尔现出庞然侧影，仿若真正的钟馗降世。

因早已经过点睛，他们平时并不在藏香室内，而是存于谢默的随身符囊，大部分时间都在闭目而眠。一旦被谢默所化的十二道分身唤醒，便立即横眉怒目，镇鬼尅邪，无论人鬼，都会不由自主的对其心生畏惧。

此时此刻，随着十二香戟在屋内神出鬼没间，整个屋内已结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囚阵，任何妖邪入了阵，都插翅难逃。

而鹤星川正处于阵眼位置，自从信香遭毁后便悄无声息的躺在地上，被捆妖绳紧缚的身躯一动不动。

若不是他凌乱缠在脸上的几缕发丝偶有轻颤，便像是死了。

原本在他身旁的阮清野——或者说是阮清山，这时已与他拉开一段距离，正神色阴郁的看着挡在他身前的巫遥。

尽管十年前在荣枯殿的巫遥最先受到重创，并从此失去了所有修为，但鹤星川残忍杀害所有荣枯殿弟子，唯独留了她一命。

是巧合抑或另有隐情，阮清山其实也一直心存怀疑，看向她的目光也不由得有些复杂。

尤其，现今真相已公之于众，哪怕鹤星川是一宗之主，所作所为也罪不容诛，在这整个宗门根本不需要商议便可达成共识的情况下，巫遥竟试图以一己之力来护下他，着实令人难以理解。

其中最无法容忍的，则当属谢默了。

也或许因为前些时日那一番失控的纠缠仍令他不知如何面对巫遥，此时的他更格外恼羞成怒。

隐在四面八方的十二香戟悉数开口，此起彼伏的皆是他对巫遥的怒吼。

“他害得你前途尽毁，又欺骗你十年，你竟还这般护着他，你难道要为了他不分是非，也不顾枉死他手的同门师兄弟和无辜百姓了！”

“你再这么执迷不悟，就算我对你……对你……我也绝不会姑息！”

“以你一人之力，也绝不是我等对手，我劝你还是速速让开！趁他身上凶物还未完全成形，让我们尽快动手，或可及时铲除威胁！”

“事关天下苍生，你切勿意气用事！”

“……”

谢默这接连呵斥终于落下，回声消散于巫遥一双凉眸间，如不甘的呜咽。

而巫遥沉默片晌，依旧未放下肩头沉甸的符筒。

分明已得知所有背叛和欺骗，她表情却看不出悲喜，只突然道：“你误会了。”

“我没有想要护他，他确实该死。”

“但我想听他亲口告诉我，为什么要做这些——”

“阮师兄方才已经说了，他早就不是真正的鹤星川！”谢默又厉声打断她道，“他声称自己也是凤千红那无恶不作的妖孽！”

“……”巫遥闻言明显有所质疑的反问道，“所以，你信了？”

“我——”谢默被问的一阵哑然，先不论凤千红不可能一分为二，以无白宗的遍地香障，这种事情确实过于离谱，但谢默只下意识道，“谁知道他用了什么歪门邪道的手段上了鹤星川的身！”

“那么就是说，我小师弟被夺舍了。”谁知巫遥话锋一转，“在问清楚之前，更不能立刻杀了他。”

“……强词夺理！他娶了凤千红回来，怎么可能是被凤千红夺舍了！”

“这话是你说的。”

“我——”谢默又一顿。

听巫遥继续道：“他娶凤千红，是为了借凤千红的血珀妖元制返魂香来救老宗主，我也同你和宋掌门解释过了。”

“一派胡言！”谢默更怒道，“你不说我还忘了他这满口谎话的本事！”

不可否认，传说中的返魂香可化腐生肌，再重的伤也可起死回生，而最主要的一味香料，便是血珀妖元。

但那只不过是鹤星川为顺利迎娶凤千红的说辞，他确实骗了巫遥。

而凤千红几次询问二人成婚的理由时，为避免他多想，鹤星川也都岔开了。

“我不想跟你争辩，总之现在不杀他，难道要等那上古血魃出来毁了无白宗！”

俨然被巫遥气得七窍生烟，也听出了巫遥意图保住鹤星川性命的决心，谢默怒极之下，十二香戟已跃跃欲试的想要靠近他们。

却“嘭”的一声，万万没想到，巫遥当真毫不犹豫的朝他开了火。

虽说香戟动作敏捷，那猝不及防的一炮除了刹那轰塌了半面墙壁，并未对其造成什么伤害，但毕竟是谢默的分身，巨大冲击下，让谢默多少有些感同身受的怔住了。

其他人经这穿堂而过的雨水和尘土扑面一吹，也被巫遥实在不留情面的举动震惊得皱起眉头。

甚至没能注意到，屋顶同样不设防般飘下的一丝低低咒骂以及琥珀蜜香。

“你，你……”只听本该勃然大怒的谢默，偏气势骤减的结巴了。

或许相比愤怒，这回却是伤了心。

谁知下一刻，巫遥也皱眉看了眼前方狼藉，忽冲那香戟的方向轻道：“别又偷着哭，刚才是我……手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