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139.真心
第139章139.真心
“师兄……”
自是感知到阮清山的魂魄已然烟消云散，鹤星川抱紧了怀中阮清野渐冷的身体，双眸早就湿泞不堪。
然而随着阵内不断发生动荡，脚下地面也开始出现一道道裂痕，迫使鹤星川猛地起身，抱着阮清野的尸身避开险些将二人吞噬的巨大缝隙。
阵心虽已受损，但还并未完全消失，整个合香阵处在崩塌的边缘，反而比先前更加凶险。
若要彻底破除此阵，还需将阮清野的尸身销毁。
思及此，鹤星川终是擡起头，望向另一旁阮清野的魂魄。
他其实不知道，在销毁尸身之后，该如何为阮清野另寻一具合适的身体。
只见阮清野的魂魄依旧陷入沉睡，此刻正安静趴在凤千红的肩头，并不知晓他的大哥已不复存在了。
或许……可以让他像此前的阮清山一般，与自己共用一副身体活下去？
也在这时，鹤星川仍泛着湿意的视线不经意与凤千红相撞。
猛地回想起不久前二人之间的对峙，眼看凤千红脸上神情幽深，鹤星川微微一顿，便率先避开了目光。
他也来不及多想，伴随四周又一次剧烈晃动，只知如今阵法尚在，说明宋炽仍在侥幸支撑，哪怕合香失败，都要趁这最后的威力将他们一网打尽。
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破阵。
遂在行动之前，鹤星川不忘转向一旁的张玉蛟：“等破了阵，你的魂魄会如何？若只能以那紫龙形态现身，岂不是又要受宋炽牵制？他死了，你又会怎样？”
似没想到鹤星川还有余力考虑自己的去处，张玉蛟闻言停顿片刻，而后若有所思地张口道：“若我没猜错你接下来的打算，我便有办法让他也进来。”
“你说什么——”
而鹤星川疑惑询问间，又忽然止住了声音，显然也想到了什么。
上一次破阵的关键，是他们借助各自的情绪浮动反向使用阵内的五行之力，这一次由于阵心的缘故，他们起初无法炮制此法。
但眼下阵心失去生气，阵法已濒临崩溃，他们未尝不能再试一试！
如此若能破阵成功，至少不需要再销毁阮清野的尸身，只要尸身还完整，鹤星川或可用吹香术将阮清野复活。
这是鹤星川心里的打算，张玉蛟明显与他想到了一块儿，且那一句“我便有办法让他进来”，更是鹤星川不曾设想的另一种情景——他们的破阵计划，还可以更快！
既然宋炽的紫龙是以张玉蛟的信香所炼，宋炽可以通过紫龙控制阵内冥水，那么反过来，张玉蛟既属于冥水，那他也可以利用紫龙与宋炽的关联，反制正虚弱不堪的宋炽！
思绪翻动间，鹤星川已看懂张玉蛟眼底难得透出的一丝精光，那是神魂经过漫长岁月消磨后，猝然生出的唯一一线希望。
便也不再过问张玉蛟在破阵后会有何后果，鹤星川心里清楚，如今这些问题对张玉蛟来说，皆不如他接下来所做之事重要。
而就在鹤星川想到张玉蛟一直过分平淡的情绪，思索自己或许该说些什么来刺激他，好助他能够最大限度使用冥水力量之时，却觉阵内猛地阴风大作，有大颗雨滴忽落至脸上，下一瞬，暴雨倾盆而下！
本就随着阵法动荡而皲裂的海岸轰然决堤，天地犹如逆转，从海底涌现一道道气势磅礴的水柱汇聚到一起，怒啸着倒冲向云霄。
也在这几乎毁天灭地的潮涌中，鹤星川只看到层层水雾之后，张玉蛟目眦欲裂的可怖神情。
哪还有一丝看破尘世的淡然，此刻遍布他眼眶的狰狞血丝，分明是积聚已久的，只等这一刻暴发的滔天恨意！
鹤星川这才恍然明白，原来张玉蛟从未有一刻忘记他的仇恨。
正是这股隐忍不发的怨气支撑着他走到今日，骗过了阵内的所有人，甚至也包括——宋炽。
机会只此一次，他绝不允许出现任何纰漏，哪怕是死，也要把宋炽这位“好”道友拖进来，带他一道下地狱！
“阿玉！”
只须臾间，随着一声仿佛老友团聚般真挚又熟稔的低呼，全身湿透的宋炽果真自巨浪里狼狈摔落在几人面前。
或者说，他因着一念疏忽，未曾料到张玉蛟深藏已久，想要弃阵逃离已来不及，只能被张玉蛟从阵外强行拖卷入阵！
而宋炽始终保持着双掌掐诀以维系合香阵法，即便心知大势已去，却依旧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在入阵的下一刻，双目灼灼地望向张玉蛟。
薄唇轻颤道：“我们终于……又相见了，你可知这么多年来，我已无数次幻想过你我重逢的画面。”
“……”
先不说张玉蛟，仅是鹤星川看着这一幕，看宋炽眼含热泪的“真切”面孔，只觉胸口烧闷，为对方的无耻嘴脸感到可笑和作呕。
但他也很快意识到，自己最初大张旗鼓前往老凤山，一声号令炸了凤千红钟爱的暖池，又声称要“迎娶”凤千红时，凤千红的心情大抵与如今张玉蛟不相上下。
这么想来，鹤星川更是笔直目视着地上假模假样的宋炽，又刻意规避了与凤千红任何目光交汇的可能。
“阿玉，”见张玉蛟一时不言，宋炽则放轻了语气，被几缕湿发遮挡的眼眸也恢复往日温润，视线慢慢描摹过张玉蛟的脸，“若我说，我等现在这个时刻已经很久了，你会不会信我？”
“我知道，你这些年定然恨极了我，我也承认，我当年接近你，就是为了利用你炼制长生香。”
宋炽说着又苦笑一下：“但我也没想到，我会同你成为真正的至交……”
“我发誓，我并非真心要杀你。”
“我选择将你的信香炼为紫龙，与我融为一体，为的便是待合香完成之后，依旧能看到你，阿玉，你最后再信我一次，只要紫龙在，这合香阵并不会完全吞噬你，若我今日成功，你还会与我一同长生——”
宋炽话未说完，便被迎面而来的罡鸷掌风掀翻在地上。
是忍无可忍的鹤星川。
所有人如棋子一样被摆布的人生，都与宋炽炼制长生香脱不开关系，不过，与其说鹤星川恨他为私欲不择手段，不如说一看到他这副故作深挚的嘴脸，就让鹤星川想起曾经的自己。
烦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