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79.殊途

第79章79.殊途

“……”

鹤星川话音刚落，阮清山便已张开了口。

他双眼通红的怒视着鹤星川，本想斥责对方竟是愈发的荒谬！自己就算要为民除害，也不可能使出这等泯灭人性的凶恶手段！

谁知阮清山微张的嘴角轻颤了颤，在这前所未有的备受侮辱中，先一步动作的，是他才触及先雪剑的几指。

“住口！”

这一声嘶吼落下之前，阮清山已无法再忍受的一剑刺去。

“你说的所有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

“……”

许是未曾料到阮清山的反应会如此激烈，也或许仅剩的落脚之地本就狭窄，鹤星川破天荒的没能来得及避开，也便任由凶猛而至的剑刃嗤然穿过了胸膛。

“明明是……你对不起我在先，为何反倒一遍遍的来污蔑我！”显然也不曾想到这一剑当真将对方穿胸而过，阮清山有轻微的怔愣，却又很快被怒意掩埋，“纵使我现今再痛下杀手，也全是你咎由自取！”

阵内的几人皆不是真正的肉身，但阮清山这一剑过后，仍有鲜红的血珠顺着剑槽一滴滴落下，几乎当场撕裂了鹤星川的魂魄。

鹤星川微感错愕的擡眸，又有些意外的，对上了阮清山咬牙怒吼间的满目破碎。

——他绝不相信。

阮清山本打算这样坚持的。

然而无论心下如何坚定的认为鹤星川所言净是荒诞无稽，却总有另一个声音不受控制的将他裹挟于晦暗。

此刻如梦魇回荡在阮清山脑中的，正是恢复正常后的鹤星川每次同自己靠近时，眸底下意识所流露的闪躲。

那并非是能够伪装出来的细微情绪，掺着曾让阮清山难以理解的反感与怯意。

如今与鹤星川的话相互纠缠，竟格外的融洽无间。

尤其，他怎么也想不通，鹤星川是从何得知先雪剑在自己心里的特殊分量，那分明是在鹤星川拜入无白宗之前，便已掩藏在自己内心最深处的私欲。

难道真如鹤星川说的……他们在上一世已有过一段孽缘么？

不。

他根本无法接受这一假设。

哪怕是如今的他对鹤星川恨之入骨，若抓到复仇机会，也至多像半年前一般毁去他的信香，叫他承受本应有的惩罚，断不会使用枯空门那活活将人剥皮的下三滥毒术。

他即便再怎么渴望天干的信香力量，也绝不会与枯空门同流合污，更不可能对鹤星川做出剥香的残酷之举！

他，他怎会下得了手——

不知觉的，连阮清山自己也说不清楚缘由，他竟在鹤星川如此荒唐的“构陷”里一边怒不可遏，一边又忍不住的陷入迷茫。

幸而，当耳际传来天地崩裂的熟悉巨变，重新感受到背上正等待自己相救的阮清野，阮清山似又猛然惊醒，心内动荡未停，但木讷握着剑柄的掌心已本能的紧扣。

径直将先雪剑从鹤星川胸口蓦地牵出。

锐痛迫使鹤星川身形微晃，险些连同飞溅的猩红一同坠落。

而伴随阮清山再度掐指，此次借五行之力所凝聚的淡紫信灵与剑身相合，霎时间罡风四起，下一刻，他已久违的踏起剑锋，如蛟龙一瞬腾空而起。

这先雪剑果真就如他多年前所想，纵横驰骋，浩气凛然。

眨眼，剑上已不见一滴血。

阮清山仰眸，故意不去在意残留在纷乱发丝间的血腥味道，紧随头顶那一两点微弱的星光而去。

那是眼下能够冲破阵法的唯一破绽所在，只需再过几瞬，便可与阮清野安然离开。

“清野……”

可在这即将如愿之际，阮清山却低念着，忽的眼前一阵空蒙。

他无数次试想过，有朝一日也要带他的弟弟踏上云霄，看脚下百川与破晓日光，全然想不到，会是以这样的方式实现。

可惜，昏睡中的阮清野早与他阴阳相隔，根本看不到这一切景象，也不可能与他脑海里始终浮现出的那张年少的脸重合。

记忆里笔直站在剑尖，紧张而兴奋的回头仰望他的那张脸，只有当年的小师弟。

鹤星川……

便与破阵仅剩一步之遥时，阮清山鬼使神差的垂眸望了一眼。

只见身下已被沉夜覆盖，鹤星川早就遥远得像漆黑深渊里的一粒沙，他再也看不清鹤星川的脸。

不知为何，阮清山竟在此刻可笑的犹豫了。

而正当阮清山思绪糟乱，莫名想要回头搜寻之时，忽有刺眼火光席卷，一霎时间映红了深渊里的破碎天地。

他终于看到此时如同蝼蚁般渺小的鹤星川，似乎再难以支撑的跪倒在地。

然而火势熯天炽地，仿佛即将吞噬世间万物的怒舌，所过之处皆焚烧殆尽，也隔绝了阮清山最后的视线。

算了。

他们终归已经殊途。

阮清山唯有决绝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