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乌倭平乱(1)
凡人草芥之事,在师父这也是大若雷霆一视同仁,八荒六合天上人间,诚然就没有凌云峰不照管的苍生不庇佑的魂灵。
这不,师父前脚刚忙不迭的从大殿议事回来,后脚就似我一般怔怔被这满园的桃花镇住了脚步。
他赫然立在树下,眼前正是正在嬉笑打闹不成形状的三人。
连城最先看见师父,一个猛子刹住了步,引得追逐正欢的小蝶止步不及扑通一声撞到了他身上。
——野狗吃屎状,小蝶嘴里掉了块半湿不干的泥巴,气急败坏正欲发飙,回头怔怔瞧见了师父,三人立时原地冻住。
他也沉默。
身后的琼瑶楼阁日光中熠熠生辉,朱红点翠可见一斑,“真真是个饮酒煮鹤的好日子不是……”我尬笑着,顾左右而言他的,十分生硬的转移着所有人的注意。
阳光掠过他的眼眸,似有流波闪动,却令此时有声的沉默比无声更冷上三分。我低头,一脸惭愧……
哎,自知不是沐泽上仙那般圆场的好手,何苦这般为难自己?
我耷拉着脑袋,煞有其事的仔细盯着自己脚上那双沾染了泥渍的皂靴——春泥如碧草,虽是污渍还蛮好看;一边,又怯生生的偷偷瞥着眼睛望向师父——察言观色必然不动声色。我只见几朵花瓣在风中洋洋洒洒飘落在他肩上,颈上,头上……他却如似画中一般依旧静默,面色寡然惨淡,如秋日冰霜冬日寒阳般拒人千里。这厢不禁心下又犯了嘀咕,莫非像师父这样清雅淡然的上神,果真就该是像那些有着洁癖喜好的仙君一般,不喜被别人更迭自己庭中哪怕一草一木的?看这情形,此刻他莫不是接受不了这眼前巨变,惊住了?
聪明伶俐如我,善解人意如我啊……
“师父,是我的主意,你别怪她!”我灵机一动,一想到此处,便即刻站了出去抢着认错——凡事先下手为强,我还好说,再不济已是个入室弟子,可不能让师父一烦心,这厢再把小蝶轰了出阁去。
小蝶在一旁傻不拉几的眨巴着那双大眼痴痴的盯着我,嘴里叼着根树枝莫名咬着一副晕鸡状。一看,我便猜着想,恐怕是凭借她的大脑,就是再给她一年光景她应当也想不到自己种了这么多桃树将这院子装点的这般生机勃勃以至于都极尽虚脱之际……这样一番翻江倒海的作为,竟会不讨师尊喜欢?如今还犯了错?
我战战的挪着步子,顶着巨大的心理压力不敢吱声,低着头学着之前小蝶在我面前常作的那副可怜相,左顾右看走走停停,一副心虚至极懊恼至极的样子慢慢挪到师父跟前,伸手拉着他的衣襟,捏着嗓音低声准备哀求。
“镜汐,随我来。”尚未待我开口,师父冰雕般的唇先动了,他顺势一行,徒留我不知所以的手在空中悬着。
“完了完了。这下师父要单独处罚我了。”我面如死灰般的回头去向连城小蝶挥手作别,带着一副视死如归的气势,随着面前的师父渐行渐远。
殊不知,到了他寝殿门口他却忽而停了下来,深思枉然拧着眉头,忽的意味深长的对我一笑,泯然道,“你去帮为师弄些干净的水来。”
“什么?水?”我一脸迷茫,看着师父不解其意。
他眼神笃定,脸色相较之前仿佛又惨白了几分。
“好,我马上去师父!”我应声,速速退了出来。
得令之后,我一面马不停蹄的去帮师父找水,一面暗自忖度着这其中玄机。
这番操作莫不是师父要用水来惩罚我?思来想后总也不对啊,看师父的样子好像不是在生气,可是,那好端端的师父要什么水啊?他先前可是水神来的,水神还缺水?
本身而言,敛天阁上四季幻变瞬息千里,此刻我愈发觉得寒风料峭体不自胜……我打了水往回一路打着寒战。
不管如何,能省了个惩罚总是好的。——我暗自庆幸。
要知道,这敛天阁上诸如什么跪榴莲,抄心经,做扫撒,喂仙鹤之类的刑罚我这短短光阴中已然都快尝了个遍了,眼下若一盆水便能躲过一劫那可是咯噔咯噔跳的欢脱啊。
思及至,我亦此倍感欣慰。
心中得意正返回路过书房时,恰好碰到了这几日都在瑶花芳菲修习的玄冥冰和琉璃。他们见我也甚是欢喜,琉璃紫上前便要拉着我,硬要我跟她讲讲这几日在九重天上的见闻。我端着水被她摇的更是左摇右摆,费了好大功夫找了些托词才打发了。——答应待她得空就去她寝殿任凭她发问,她那紧抓着我的小手才肯松了。
不知为何,我这一路都有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这水打的稀奇可转眼再次回到了师父寝殿门前时,却那见门是虚掩着的,只留二指宽的一条缝隙,随着风声木门吱呀吱呀的响着。
我在门口唤了一声师父……良久,无人回应。
踌躇片刻,到底是进去还是不进去呢?我站在门前进退维谷,这门状态莫不是师父让我进去?还是,另有深意?
我心一横,所幸水沉,我便不顾的了,蹑手蹑脚的顺着门缝溜了进去……
却,却,却,在刚进入内室之时,看见了一个赤裸着上身的男人的背影!
我身子一惊,左脚生生踩在右脚上,手上一软接连一抖,一盆水哐当一声,尽然打翻在地。
这是何妨贼人,竟敢私闯师父内殿?
不料这声动静委实不轻,那背影也似是被我惊着,匆忙裹了衣衫回过头来。殊不知,那人竟是……
师父!
我脸颊滚烫,愣了片刻才反应来急急用手挡着眼睛,羞红了脸……慌乱之中却隐隐从那指间缝隙上隐约看见师父肩上那肌理清晰的身体上,白色底衫分明透出几点血迹。
“师父,您受伤了?”我疾声道,捂着眼睛的双手舒尔落下,顾不得旁支礼节,一个箭步上去。
“再去打盆水,你去吧”。师父转过身来,用袖子遮住半张脸,另一只手将我拦下。一面说着,一面缓缓把从肩膀滑落的薄衫重新盖到肩头。
“好,好……”我答应着,一头雾水极速退了出来。
只消满脑子好似几百只蜜蜂安了家一般嗡嗡嗡乱响,往后倒走了几步又愈发觉得不妥似有蹊跷啊,师父怎么会受伤呢?
不行,我要搞清楚!我再次硬着头皮走了去。
“师父?您伤的严重吗?要不要小汐给你看看?我的父亲生前行医济世,我看了很多医术,对医术也略通一二,也许能够帮得上您?”我口若悬河。
入了室内,师父看到我表情似乎有些局促,不察鬓边竟浮起一团红晕。他此次闻声依然背过身去,淡淡清了清嗓。
“无妨,再取水来,水放下之后,便可退下了……”语气较之之前似乎……有些不耐。
我不得令,只得再次退到门口时。
这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他既不肯,我可还是听话的好。临走之际,又闻他言道。“切记,为师受伤的事情,不可对旁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