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不得已的时候，我们用“生病”来相爱
你需要，而我刚好有。
一
闺密s小姐，交了一个特别man的男朋友，我们姑且称之为m吧。
身材健硕、风趣幽默，一群人聚会，他两句话就能嗨翻全场。
有些男人走进一屋子女生的房间，女生们是意识不到的，该斜靠在沙发上、该跷着二郎腿的都照旧；有些男人一进屋，女生们会忍不住整理裙角。
m明显属于后者。s小姐为他着迷，裙角不敢有半分凌乱。
他们在一起，多数时候很开心——除了不开心的时候。
m的性格像肌肉一样结实，最烦女生闹情绪。用s小姐的话说，“我一不高兴，他立即会用更大的不高兴给我压回去。如果我不及时收住，两个人一定会大吵一架。有时候吓得我都不敢闹脾气。”
可是谁能没有脾气呢，成年人的生活，总会有顶不住的时候。更何况在m先生这样一个行走的荷尔蒙面前，女生会格外娇弱一些。但是，不可以！
我见过他俩吵架，气氛极其紧张，任何一句话说出来都是火上浇油，会引发更大的爆炸。m先生生气时，所有的肌肉仿佛都充血了，整个人膨胀了好几圈。我躲在5米之外，听他吼：“就这么点儿事儿，至于矫情成这样吗！”“我最烦女生哭！要不等你哭完我再来吧！”
“这估计处得不久了吧。”我心想。
前段时间s小姐生日，喊大家来聚会。她还是美人一个，m先生陪在她身边，眉宇间温柔了许多。我们许久未见，叽叽喳喳叙旧，说她看上去瘦了很多。
s小姐扭头看了m先生一眼：“有一段时间了，老是头晕，晕得厉害时，天旋地转，只能躺在床上。也不算严重，过一晚上就好了。”
“不用去医院看看吗？”我问她。
“看什么啊，都是他给气的。第一次头晕，就是他吼我的时候。气到头晕。”
s小姐声音小了些，露出笑容：“不过啊，他这个人虽然平时大男子主义，没料到我病了，他倒是格外在乎，陪着我说话，给我做饭。”
我转头看了看m先生，他跟几个朋友聊得正高兴。s小姐生病，好像给了他温柔的出口。
如果这样相爱不行，那么我们换个方式，会不会爱得更好？
二
一次饭桌上，一位女企业家跟我们讲起十几年前刚结婚的时候，老公特别喜欢打麻将，下班回家吃饭，筷子一放下就要出门去跟朋友们打麻将。为这事儿两人起过不少冲突，后来有几次，老公一要出门，她就会胃痛，上吐下泻。先生没办法，只能留下来照顾她。
饭桌上有人笑说：“你真有办法。”
她吊起嗓门：“是真痛，真吐！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我认识她十几年，看过她在商场上如何跟人唇枪舌剑，赚大钱不算小账，知道她绝不是一个能装的人。
后来呢？
后来她老公教会了她打麻将。那时候我们已经相识，常听到她电话里约局：“哎，今晚有空吗？两桌。”
他们夫妻俩一人一桌，有时候直接在牌桌上解决晚饭。打完牌，双双回家，再和谐不过了。
她有时候还是会胃痛，但绝不是在麻将桌上了。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想生病和真生病之间，其实差得没有那么远。
三
我的“忘年交”凌姐，是我见过的这个世界上最坚韧也最柔弱的女性。她很瘦，风一吹好像随时会倒，可是又那么有韧性。她很早就跟丈夫一起下海，肩扛手提做生意。我还小的时候，看过她跟供货方还价，对方态度从客气到不耐烦，再到恼火。我吓到不行，感觉人家马上就要火山爆发，可是凌姐的呼吸丝毫没有起伏，一直保持着同样柔弱的语气和音量，直到对方妥协。
后来进入职场，在很多次的商业谈判中，我时不时会想起那次谈判。实话说，那种“水生万物亦能覆万物”的韧性，是我见过最难复制的能力。
我一直觉得，凌姐身体里有一个秘密武器，是她与这个世界始终保持联系的纽带，那就是生病。
她常常生各种各样的病，胃溃疡啊、牙齿坏掉要重新换啊、膝盖受伤啊……我们急吼吼地劝她去看病，这么多年，她一直保持着同样的语气和声调：“唉！没时间啊。”“很担心检查出来结果不好。”我们更着急了，时不时联系她，问问她身体情况。
她有一个弟弟在外地，照顾老母亲的责任便落在了她肩上。因为操心，凌姐的确比平常辛苦很多，也更经常生病了。但凡她生病，弟弟都是那个最紧张、最焦虑的人，一遍遍打电话，确认她病情如何。
有时候我觉得，“生病”是他们姐弟俩特殊的沟通方式。凌姐的“生病”，是她表达辛苦和舒缓生活节奏的方式，而慰问姐姐的病情，是弟弟表达没有办法共同照顾母亲的愧疚之情的方式。
你需要，而我刚好有。一来一往，一分一毫，都有其意义所在。
四
为什么想起这些事呢？因为前两天小核桃病了。
我曾经以为，如果小孩子生病，我一定会是个极度焦虑的妈妈。
小时候我常常生病。有多经常呢？我爸给我记过生病日记。翻开来，基本隔两天就有新病情。儿童医院上上下下的医生、护士都混了个脸熟，几个科室溜达一圈，叔叔阿姨叫了一遍。
我对生病的记忆，是可以请假不去上学。如果去上学，老师会点名表扬这个孩子多么努力。生病可以赖在床上看漫画，得到父母额外的关注。
生病很严重呢。这是我长久以来的认知。
直到长大以后，有一天忽然意识到，那无非是一种身体的变化而已。
虽然难受，不方便，但我已经知道它是怎么一回事了，便没有什么值得格外关注的地方。该看病就看病，该吃药就吃药，除此之外，照样吃饭睡觉打豆豆。
“生病”这件事，并不比生活中其他事占据更特别的地位。
我惊讶于自己这么多年来，为什么会忽视这个简简单单的事实。好像生病本来应该有什么了不起的意义一样，好像一旦摸到额头发烫，就可以对着什么人大声呼喊：“快来！快来！我生病了！”
我需要对谁喊出这样的声音呢？第一次一个人躺在租来的房子里，烧得昏天暗地，我忽然想起小时候那些可以大喊大叫的日子。可是我已经长大了，大到不能再肆无忌惮地接受疼爱。吃了药，蒙头睡了一晚上，起床，上班，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
后来我当了妈妈。小核桃跟其他所有小朋友一样，严重湿疹、病毒性疱疹、高烧……就这样，他一点点体会长大的感觉。
他半夜会醒，出汗，哭闹，我给他擦汗、喂水，摸摸头，按摩他的小手小脚，然后一起睡去，再醒来。
一般一天一夜会退烧，其他症状逐渐显现出来，有时候是肠胃问题，有时候是疱疹，有时候吐了一床一地。我问他：“是不是吐出来就舒服了啊？”他哼哼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