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徐晃来投
寅时刚过,稷山军营已是一片鼎沸。
灶坑里火光跃动,大釜中粟米翻滚。
升腾的蒸汽混着柴火烟,在黎明的寒意中结成白雾。
兵士们沉默地检查着弓弦、清点箭囊,将磨利的环首刀插入皮鞘,甲片碰撞声叮当作响,交织成一曲肃杀的前奏。
凌天按刀立于中军帐外,看着队伍在各级军官的低喝声中快速集结、列队,准备用餐。
火把的光映在一张张脸上,眼神里满是被点燃的决绝。
此去北向,步步凶险。
“报——!”
一骑快马冲破营门警戒,直驰中军,马上的斥候几乎是滚鞍落马,声音急促:“凌屯长!安邑、安邑的西门开了!出来一队骑兵,约百余骑,打着头马的将领自称杨奉麾下骑都尉徐晃,言有要事求见,已至营前!”
徐晃?凌天眉头一皱。此人名号他偶有听闻,据传弓马娴熟,治军严谨,在杨奉麾下算是一员难得的良将,却因并非白波旧部,颇受排挤。
此刻他来作甚?诈降?突袭?
不待他细想,王昭已快步上前,低声道:“少羽,小心有诈。徐晃此人,虽非杨奉嫡系,但杨奉对其有过诸多帮助……”
“无妨。”凌天抬手打断,眼中精光一闪,“是真是假,一见便知。传令,弓弩手暗中戒备,亲兵队随我出迎。打开营门,放他们进来,倒要看看这位徐公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营门缓缓开启,凌天带领数十名披甲执锐的亲兵,立于门内空地。
只见百余骑兵勒马于营外火光映照处,衣甲鲜明,队列齐整,与寻常杨奉军卒的散漫截然不同。
当先一将,身材魁梧,面容沉毅,身着两当铠,外罩一件半旧战袍,腰间悬着一柄长柄大斧,斧刃在火光下泛着冷冽的幽光。
他身后骑士亦是个个精悍,眼神锐利,显然皆是百战余生的老卒。
那将领见凌天出迎,立刻翻身下马,将手中大斧递给亲随,独自大步上前,在凌天五步外站定,抱拳躬身,声音洪亮:“炎朝骑都尉徐晃,徐公明,特来拜见凌屯长!”
凌天目光如电,扫过徐晃周身,见他甲胄稍有风尘,神色坦然,不似作伪,便沉声问道:“徐都尉此刻不在安邑守城,率众来我营寨,意欲何为?”
徐晃直起身,目光毫不避让地迎向凌天,朗声道:“晃虽不才,亦知忠义!杨奉随有恩于我,却是实实在在的国贼,挟持天子,祸乱朝纲,已是人神共愤!此前晃尚存一丝幻想,望其迷途知返。可其在近日,竟果真暗通匈奴,引胡骑入寇,欲裂我汉家疆土!此乃自绝于华夏,枉为人臣!晃若再与之同流合污,与禽兽有什么区别?”
他的语气愈发激昂,痛心疾首地说道:“听闻凌屯长高举义旗,奉诏讨逆,晃向往之,知天下忠义所在!故不惜此身,率愿随我之弟兄百余人,冒死出城,特来相投!愿附骥尾,供凌屯长驱策,共诛国贼,以清君侧,以谢天下!”
说罢,他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过头,姿态极为诚恳。
身后百余骑兵见状,亦齐齐下马,肃然跪倒一片。
凌天心中震动,面上却不露分毫。他快步上前,双手扶起徐晃:“徐都尉深明大义,凌天感佩!快快请起,诸位壮士请起!”他目光扫过徐晃身后,那些骑兵的眼神坚定,心中已有七八分信了。
若非真心来投,何必在己方即将北上迎击匈奴这个时刻前来投降?若是诈降,这百余人深入敌营,无异送死。
“徐都尉既来,便是我凌天肝胆相照的兄弟!”凌天拉着徐晃的手臂,转身对王昭道,“王仓曹,即刻安排酒肉,为公明兄及诸位壮士接风!”
“凌屯长厚意,晃感激不尽!”徐晃起身道,“不过眼下非饮酒的时候!我此番而来,亦非空手。”他凑近一步,压低声音,“我在安邑许久,颇知杨奉虚实。其如今困守孤城,军心离散,粮草虽尚能支撑不足三月,而且士卒怨声载道,尤其是非其嫡系各部,皆怀异心。更紧要者,关于此番南下之匈奴骑兵,我知他们的底细!”
凌天喜出望外:“哦?愿闻其详!”
全军驻足,众人重回中军帐,徐晃也不客套,径直走到舆图前,手指点向北方:“此番来袭匈奴,乃匈奴左贤王麾下精锐,主将名为挛鞮狐鹿姑,性狡诈而贪悍。其部约一千二百骑,确是一人双马,惯用轻骑袭扰,骑射精准,尤善在奔驰中回身射箭,谓之‘曼古歹’。其披甲者约三成,多为皮甲,骑士皆备弯刀、骨朵,部分精锐配有短矛,可投掷破阵。”
他手指移动,在安邑以北一片区域画了个圈:“据我此前探查的情况推测,匈奴主力最可能沿涑水河谷南下,这里的地势相对平坦,利于骑兵展开。其战法,必是先以轻骑散开,箭雨覆盖,扰我军阵,待我军阵型松动,其披甲锐骑便会集中一点,强行突阵!”
徐晃继续说着,叙述清晰具体,对匈奴战术特点、主将性情、装备乃至可能行军路线都了如指掌,远超斥候所能探知。
帐内众人,包括原本心存疑虑的王昭,都不禁动容。
“好!徐都尉此来,真乃雪中送炭!”凌天抚掌大笑,心中一块大石落地。有了徐晃这份详尽情报,北上迎击的胜算至少添了两成。
他当即道:“公明兄既熟知匈奴战法,又带来精骑百人,凌天不才,欲请都尉暂屈副位,与我一同北上,共破胡虏,不知意下如何?”
徐晃肃然抱拳:“我既然来投诚了,自然听凭凌屯长调遣!必当竭尽全力,万死不辞!”
“好!”凌天重重一拍徐晃肩膀,对帐外喝道,“李狗剩!传令下去,将最好的酒抬出来!今日,我要与徐副将及诸位新来的弟兄,痛饮一碗出征酒!”
营中顿时忙碌起来,篝火燃得更旺,大块煮熟的羊肉、整盆的粟米饭被端上,酒香混着肉香。
新归附的徐晃部骑兵被妥善安置,与稷山军老兵围坐一处,起初还有些隔阂,几碗烈酒下肚,谈及匈奴暴行、杨奉无道,气氛便渐渐热络起来。
凌天与徐晃、王昭、张秀等核心人物单独一席。
酒过三巡,徐晃放下酒碗,面色凝重地看向凌天:“凌屯长,晃还有一言。杨奉虽失道寡助,然其麾下仍有千余直系兵马,安邑城坚。我军北上若与匈奴缠斗过久,恐其会铤而走险,或出城夹击,或另寻他路。届时,留守之韩、裴二位将军压力必然倍增。若能速战速决,则是最好。”他话未说尽“不能速战速决”的情况,但意思已然明了。
“公明所言极是,相信弟兄们!”凌天闻言,重重点头。
“此战,必求速决!待破了匈奴,回师安邑之日,便是杨奉授首之时!“他仰头将碗中残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滚过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