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以舞相属
两日后,风不羁诸事办定之后,马不停蹄地从长安赶回了扶风。
果然如谢轩预料的那样,当风不羁向韦见素提出调取罗技的档案之时,韦见素没有丝毫的犹豫便答应了,直接令人取来罗技的卷宗,让风不羁抄录。
然而当风不羁又提出调取扶风郡三十年来,历任官员的卷宗时,韦见素却犹豫了。
要知道三十年来,扶风郡的历任官员,足有数百人。韦见素又不能让风不羁将这些卷宗带出吏部,只能让其在吏部官员的监督下抄录,这引起的动静就太大了,很难瞒过他人的耳目。
更关键的是,这样做是违制的,他如果不向李林甫提请而擅自决定,即使李林甫不借机对付他,他也难逃御史的追责。
于是韦见素直接将此事,上禀了李林甫。李林甫自然是毫无悬念的拒绝了,谢轩与韦见素既然是杨国忠的人,他不从作梗,已是给了三分颜面,又岂肯替他们承担风险?
好在谢轩还给张九龄和杨国忠写了信,在两人的联手施压之下,扶风官吏的抄录卷宗终于是被长歌门拿到了手里。
不过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他想要暗中行事的计划就全部泡汤了。
不过这也是王逸之、王子璇与张九龄共同商议后的决定,与其暗中行事,全无头绪,不如打草惊蛇,让对方自露马脚。
对方既然在扶风有这么大的谋划,就绝不会轻易罢手,只要以势迫对方做出改变,很多事情就有可能浮出水面。
到时候,长安扶风咫尺之遥,对于对方来说,扶风就是一块孤地,一战可下。
所以,张九龄建议,浩气盟与长歌门将手头的力量向扶风倾斜,至少要保证在图穷匕见之时,谢轩在扶风有自保的能力。
王逸之和王子璇当下就采纳了张九龄的意见。
谢轩虽然是事后得知,不过也不得不承认张九龄在这件事情上的谋划确实是高于他一筹。
这不仅仅是体现在张九龄的谋划更具有进攻性和主动性,更关键的是,他一直以来考虑的都只是扶风一郡之地,而张九龄考虑的却是整个京畿地区。
在扶风郡,对方谋划多年,他初来乍到,自然是弱势的一方,需要小心谨慎,如履薄冰。但在整个京畿地区,扶风却不过是一隅之地,外有诸镇节度使,内有十几万禁军,处于绝对劣势的实际上乃是对方,但有异动,禁军铁骑一日便可到达扶风,平定动乱,真正需要小心谨慎的反而是对方。
不过这与他交代韦若愚的事情和抽调众仕子来扶风的计划,都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冲突,很多东西都需要重新调整,毕竟他可不希望这些朝廷未来的精英与支柱,因为自己的计划,而夭折在这里。
而另一方面,王逸之接到消息之后,也派出副盟秦川亲往洋川郡,讯问柳氏族人有关罗技的事情。相信很快就会有回复,倘若实在是没有结果的话,就只能指望谢轩自己,在柳浮云身上寻找突破口。
总体来说,风不羁此去长安,并没有带回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不过好在很多事情都已经安排了下去,迟早会有结果。
如果真能按照张九龄所说的那样,逼得隐元会有所动作,那就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不过,眼下扶风的这一潭浑水,虽然像一块巨石一般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但是他暂时已经没有精力顾及了。也只能将之交给浩气盟和隐元会在扶风的人手,因为那些到扶风学习政务的仕子,要来了。
十月初六,一百零七位选拔出的仕子,浩浩荡荡来到了扶风,谢轩亲率一众郡县官吏,出城十里相迎。
仕子们皆是兴奋异常,所谓的偶像并不是后世所独有,在哪个时代,都有立于历史潮流之尖,凌绝顶,揽众山,为世人所称道敬仰的绝世人物。
而如彗星一般迅速崛起,经历堪称传奇的谢轩,无疑已具备了这种资格。
原本他就以诗才和一本《心问》闻名天下,又深得玄宗恩宠,新平公主案中,他冲冠一怒为红颜,掀翻三位王爷,一位公主的壮举,更是被天下传为美谈。
此后,在玄宗购马事件中,他在“罗马广场”之上,对八千仕子所说的话,更是如同黄钟大吕,大道纶音,直叩天下文人仕子的内心,将他的声望推向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可以说,至少在天下仕子的心中,谢轩的地位是崇高无比的,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即便是身为皇帝的玄宗也不能相比。
毕竟一个是慑于皇权的敬畏,而另一个则是发自内心的敬仰和尊重。
众仕子来到谢轩面前,齐齐跪倒在地:“学生拜见院长,拜见诸公!”
众仕子没有称呼谢轩的官职,而是直呼院长,自然是为了表达亲近,虽然他们早已是进士之身,并非是学院中的学子,在谢轩面前,却还是以学生自居。
谢轩笑道:“都起来吧,诸君一路辛苦,我已在晴雪阁内设下宴席,为诸位接风洗尘,请吧!”
晴雪阁内。
由于这到底是以太守府的名义设置的宴席,多少带了一些官方的性质,与众仕子平日里私下聚会,饮酒作乐,有很大的区别。
是以众仕子皆是有一些放不开,场内气氛一时间颇有些冷清。
谢轩见状,开口笑道:“诸君一言不发,莫非是怪罪我招待不周吗?”
堂下,杨绾拱手道:“院长待我等深厚,有如春风拂面,仙露沁脾,我等岂敢有怪罪之意?”
谢轩笑道:“那想来,便是酒水食物,不合众君的胃口了。”
杨炎拱手道:“宴席所备,食为龙肝凤髓,酒为琼浆玉液,我等何敢再有挑剔?”
谢轩笑道:“那必然是助兴歌舞乏陈可善,难入方家之眼。”
常衮闻言拱手道:“场中伶人皆为一郡之选,歌舞亦是编排有致,盎然生趣,我等岂会不识妙处?”
谢轩笑道:“既如此,诸位何以一语不发呢?我本以为诸位皆为人中龙凤,国之梁柱,这才力排众议,将诸位召来扶风学习政务,却不想诸君在这晴雪阁弹丸之地,慑于官威,唯唯诺诺,意气全无,实是让我失望至极。”
“今日扶风不过一郡之地,诸君尚且如此,他日在庙堂之上,面对坐拥四海的天子,诸君又岂敢为国家百姓而据理力争?难道诸君身为进士,还不如国子监与稷下书院那八千仕子吗?既如此,本官又何敢重用尔等。”
这些仕子均都是青春年少,是以,虽然明知道谢轩这是以言语相激,依然是抑制不住地热血上涌。
萧复闻言,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腾地一声就站了起来。
他今年只有十九岁,还没有加冠,但其出身却十分显贵,系出名门,外祖父是当今天子,祖父则是玄宗朝宰相萧嵩。以他的门第,本可以荫蔽入朝为官,但他却断然拒绝,选择参加科举,并一举高中进士科第四名,严格说起来,还是谢轩的师弟。
他如今热血年少,远还没有史书中记载的那样刻板严肃,拱手道:“我等一言不发,非我等之错,乃是院长之罪也。”
谢轩笑道:“哦?我何罪之有?”
萧复道:“院长为主,我等为客;院长为尊,我等为卑;院长为长,我等为幼。院长从宴席开始至今,少有言语,我等又岂敢喧宾夺主,以卑犯尊,以幼僭长?”
谢轩笑道:“履初言之有理,确是我之罪也!”
萧复坏笑道:“院长诗文冠绝天下,世人皆知,只不知歌舞又如何,学生斗胆,请院长以舞相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