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破财消灾
裴阿柱跟着尚尾三,进了院子,来到中院的一个大房间。只见一个圆脸的汉子半躺在竹椅上,那汉子一脸浮肿,脸色惨白。
那汉子慵懒躺在椅子上,脸色虚白,眼神疲惫却隐隐透着一股戾气。裴阿柱暗道:“这汉子是个不好惹的凶狠角色,难道勒马镇人户失踪真是他与匪盗勾结所为?”
见两人进来,那汉子露出蔑视的眼神,有气无力道:“哪来的臭道人?在外面大呼小叫,也不打听打听我马六是什么人物?”
尚尾三稽首道:“贫道游方到此,掐指一算,贵府有灾祸降临,故此登门拜访。”
马六“哼”了一声:“闭上你的狗嘴!这些骗人的把戏,骗别人行,到老子这里门都没有,快滚,免得找打。”见是两个外乡道人,马六肆无忌惮,出言不逊。
尚尾三却不生气,又道:“贫道今天来不为别的,是想跟马老爷打个赌。”马六道:“怎么个赌法?”
尚尾三道:“马老爷有病在身,贫道打赌,半个时辰内可以治好你的病,治好了分文不收。”
马六道:“若治不好呢?”尚尾三笑道:“若治不好,贫道奉上纹银三两。”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碎银子,放到桌上。
见到银子,马六眼神一亮,冷笑道:“丑话说在前头,老爷我可是万金之体。若是治坏了我,就把你们捆去送官。”
尚尾三含笑点头,大喊:“速拿半碗清水来!”一旁侍候的丫鬟一脸茫然,望着马六。
马六使了个眼色,那丫鬟慌慌张张出了屋子,过了片刻,用瓷碗端来半碗清水。
尚尾三接过水,右手伸出两个手指,在空中一阵比划,指尖突然冒出来一道黄纸符。他念念有词,那纸符顿时火光一起。他又将烧化的纸符放入水中,端到马六面前。
马六望着面前的这碗清水,前后打量尚尾三和裴阿柱一番,犹豫片刻,脸上露出痛苦之色,想是腹内痛疼难忍。他一咬牙,将半碗符水喝了进去。
刚喝完,马六开始骂骂咧咧:“早知道你们是骗人的,喝了也没有屁用。三两银子不够,今天说什么要陪我五两,不然休想走人!”
裴阿柱恨不得上前将马六狠揍一顿,三拳两脚将他就地正法,心想:“此人实在是个无赖,逢人就讹诈,就算这碗清水没用,他竟然要五两银子,岂非强抢。”不过他心里有底,尚尾三是个老江湖,他有备而来,必有主意。
过了一会,马六突然大叫起来,痛得满头大汗,大叫:“来人啊,快把这两个道人绑了,啊……绑……”
一阵脚步声响起,冲进来三个汉子。那三个汉子堵在门口,有两个还手拿棍棒,看样子是准备动手。见势不妙,裴阿柱赶紧搬起一把凳子堵在门口。
裴阿柱打量眼前三个汉子,发现其中一个是之前在门外碰到的瘦个汉子。那汉子见到他,一脸尴尬,口里小声说着:“小道长,我家老爷脾气不好,别跟他硬来。”
门口一个高个汉子不由分说,用棍子直捅过来。裴阿柱顺势一挡,又扔了凳子,扯住棍子,与那高个汉子左一下右一下互相争夺。拉扯了几下,裴阿柱忽然发觉,那高个汉子只是虚张声势,并不想卖力气。
原来马六为人刻薄,平素对几个家丁吆五喝六,从没有好眼色,吃穿用度又都捡最差的。他手下的家丁个个心有怨气,自然没人真心为他卖命。那瘦个汉子更对裴阿柱心存感激,不想恩将仇报,只在旁大喊大叫,摩拳擦掌了半天,却没有半点行动。
裴阿柱与那高个汉子拿住棍子两端,你拉我一下,我扯你一下,拉拉扯扯,在门口僵持了半天。两人把鞋底子都磨平了,依旧没分出胜负。
“别动手,先出去,都出去!”这档口,忽然传来马六沙哑的声音。门口那汉子立马松了手,裴阿柱一屁股跌坐在地。
爬起来回头看时,尚尾三正在马六耳边细语。只见马六脸色骤变,阴晴不定,指着门外的三个汉子道:“叫你们滚没听见吗?”三个汉子面面相觑,愣头愣脑散去。
“你也滚。”马六恶狠狠看了身旁丫鬟一眼,那丫鬟赶紧低头跑了出去。
见家仆都走远了,马六低声问:“老道,你刚才所讲可是真的?”
尚尾三面无表情道:“你这府上阴云密布,黑气重重,有一百多个冤魂聚在一起,贫道一眼就能看出,岂能有假?”
马六脸上的肌肉一阵抽搐,颤声道:“老道,你可有办法化解?老爷我必有重谢。”
尚尾三叹气道:“解铃还须系铃人。马老爷若把实情说出来,贫道或许有法子,如若不然,只怕……”
“只怕怎样?”
“性命不保!”
尚尾三那碗符水可以乱人心智,马六本是个凶狠角色,此刻他心力交瘁,全身发抖,身体极其虚弱,眼前仿佛有许多带血的人脸在晃动。眼前的道士成了他唯一的指望。
咬着牙犹豫片刻,马六耷拉着脑袋道:“只怕是多年前勒马镇那些冤死的人找上门了。”
裴阿柱听马六提到勒马镇,暗想:“难道真是马六勾结强盗害人?”
马六声如游丝道:“十六年前一天晚上,我曾到勒马镇去了一趟,捡了些死人的财物,怕是沾上了不干净的东西。”望着眼前的两个外乡道人,他心里没了顾忌,干脆一五一十把心事说出来。
十六年前,那一天是八月初七。深夜,马六与两个狐朋狗友在客栈通宵赌博,一直到子时才结束。当晚,三人就睡在客栈里。这晚马六手气差得狠,输了三四贯钱。他心里烦闷,辗转反侧,无法入睡,恨不得半夜起床叫醒几个赌友重开赌局,把本钱赢回来。
听到隔壁赌友霍屠户的鼾声,马六忽然有了个主意,他心想:“姓霍的今晚赢我许多银钱,实在可恨。他是光棍一条,今夜睡在这里,家中必定无人看守,我不免趁他在这里睡觉,到他家偷些银子,也好捞回些赌本。”
打定这个主意,马六悄悄起床,溜出客栈,趁夜往勒马镇霍屠户家中而去。夜里漆黑,只有一点淡光。这一路过去并无山地水沟,都是平坦的沙路。马六平时偷鸡摸狗习惯了,并不害怕。
二十多里路程一个多时辰就到了。马六到了霍屠户家门前,用棍子拨开门栓,进了屋子,四下里翻箱倒柜,却没找到半文钱。连夜赶了二十多里路,到了这时,马六有些困倦,他肚子饿了,在桌上找到几个烧饼,胡乱吃了。也是贼胆包天,他又躺在霍屠户家的床上睡了一觉。天色微亮时马六才醒来,又从霍屠户灶台上顺走了几斤羊肉,揣在怀里,东张西望从后门溜出来。
走在勒马镇的街道上,马六唯恐被人认出,用一块破布包着头,低头赶路。只走了一段路,他发觉镇上静得古怪,此时天刚亮,但路上不可能一个人都没有。再朝地上一看,不由他心花怒放,地上竟然有一个银镯子。再往前走,又捡了不少铜钱和值钱的东西。见四下无人,不少人家大门敞开,他干脆进了各家各户的房子,得了一大包金银细软。他又怕人发现,跑出几里外将值钱的东西全部深埋在沙坑里。
这般心事,马六多年来一直守口如瓶,从不肯轻易道与外人。这一刻他只觉冤鬼缠身,油尽灯枯,又见尚尾三和裴阿柱都是外乡人,这才全盘托出。
听马六道出实情,尚尾三点头道:“马老爷,贫道已有应对之法,你备下一百八十七份纸元宝,向北烧化祭拜。以后每年到了八月初七,都要依此而行,如此方可消灾保命。”
“好,我照办,我照办!”
马六信得服服帖帖,立马让家仆去置办纸元宝,又包了一封三两的散碎银子,恭恭敬敬把两人送到大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