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金色小莲花

陆道人一拱手，摇摇晃晃走到大厅中央。两旁的侍者遵照薛维之命，将大厅内的灯火一一熄灭，大厅内渐渐暗下来。

此刻，府门前的火把仍在熊熊燃烧，门外只有些许月光洒照在大厅入口，众人依稀能看清人影。裴阿柱定目瞧去，只见那道人长袖一挥，喊了声：“起！”袖子里随即飘出一朵金色的小莲花。

那金色小莲花飘落在地，渐渐由小变大。那道人抬步踏上金莲，打坐在莲花花瓣之中。莲花缓缓升起，一直飞到房梁之处，忽然消失不见。

裴阿柱抬头望着房梁，耳听得响起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从房梁上下来，猛听有人惊呼：“有蛇！”他再用目细看，隐约瞧见房梁上爬下一条又长又黑的东西，却是一条水桶粗的黑色大蟒蛇。

“只是幻术，不必当真。”皇甫希刚才已经喝醉，开始打盹。大厅内灯火忽然熄灭，安静下来，他清醒过来，担心众人害怕，在旁提醒。

那水桶粗的黑蟒蛇溜下房梁，爬到了大厅中央，蛇头昂首而立。这时众人的眼睛渐已适应黑暗，看清那蟒蛇正吐着舌头。裴阿柱离得较近，突然闻到一阵腥风，虽然知道是幻术，心里也有些害怕。

正在这时，只见一个人影起身，摇摇晃晃朝黑蛇走去。裴阿柱依稀辨认出，那人正是王兴祖，他手里似乎还拿着武器。

王兴祖边走边道：“昔年汉高祖挥剑斩白蛇，今夜我就斩了你这黑蛇……斩了你……”他出身贵胄之家，见多识广，认定陆道人所变不过是障眼戏法，有意当场揭穿，好现弄自己的本领和胆识。

厅内虽暗，薛维却已看清，王兴祖手里拿的是一把利剑，急忙起身惊呼：“兴祖，不可鲁莽！”

王兴祖不管不顾，提着剑径直奔大蟒蛇走去。快到近前，大蟒蛇尾巴一摆，王兴祖手中的剑“当”地一声掉落在地。又见蛇身一扭，顷刻将王兴祖紧紧缠住。

“救命啊，是真蛇啊，大人救命……”王兴祖惨叫连连，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大蟒蛇又冰又冷的身子缠在他身上，分明就是一条真蛇，他此刻大汗淋漓，魂飞魄散，酒醒了大半。

厅内众人交头接耳，一时不辨真假。

慌乱中，下首桌子旁一个汉子腾身跃起。那汉子手持板凳，跳到大厅中央。他适才闻到大厅内阵阵腥风，就心存警惕，见到平素无法无天的王兴祖吓成这样，猜想必有妖异，急忙上前阻止。

那汉子手持板凳，缓缓走到大蛇跟前，睁大眼睛，正要一辨真假。大蟒蛇蛇尾一摆，那汉子闷哼一声，连人带板凳栽倒在地。

说时迟，那时快，那蟒蛇张开嘴巴，一口咬住王兴祖的头，三下五除二将他活活吞了。

“有妖怪，快点灯！”大厅内惊叫声四起。上首的薛维心惊肉跳，起身退到屏风一侧，他暗想：“皇甫希断然不会害自己，说不定是这妖道蒙蔽他，混入府中趁机害人。”

皇甫希大吃一惊，酒醒了一大半。他与陆道人并无深交，数日前，这道人上门来毛遂自荐，说永昌城出了妖物，特来助皇甫希一臂之力。皇甫希素喜欢交结四方能人异士，又见陆道人言谈举止气度不凡，故此将他留在府中。

饶他见多识广，此等凶险的幻术从未见过，顿时吓得连呼：“陆道长快住手，住手！”

松玄道人的声音忽然响起：“只是幻术，诸位不必害怕！”听得此言，皇甫希心中稍安，又想到松玄道人道法了得，有他在场何必担心，又继续壮着胆子观望。

那蟒蛇吞了人，忽然满地翻滚，一时桌翻椅倒。众人惊慌失措，纷纷朝门外跑去。刚跑到门口，只听吼声如雷，众人往前一看，吓得魂飞魄散，眼前竟有一只吊睛白额大老虎。

门口月光下，那老虎张着血盆大口，连连吼叫，声震屋梁。众人呆立当场，战战兢兢，进退失据。那老虎忽然跃起，咬住门口一个兵士的脖子，一时鲜血喷溅。众人哪管屋内有大蛇，又连滚带爬跑回大厅。

那大蟒蛇忽然盘在地上，猛地嘴一张，吐出一个金光闪闪的女子。那女子怀抱琵琶，婀娜多姿，酷似先前献舞的红衣女子。女子在大蛇前边舞边弹奏琵琶，琵琶声清脆刺耳，透出阵阵杀气。

众人惊慌失措，纷纷躲藏到大厅内侧的墙角，挤成一团。

裴阿柱吓得躲在桌子底下，不久闻到阵阵尿臭味。他身旁是墨万池和郝总旗，两人中不知是谁竟然吓得尿裤子了。

突然，裴阿柱发现脚边有个东西在动，立时浑身一颤：“难道蛇跑过来了？”低头一看，原是尚尾三躲在桌子下，抱住了自己的脚，正瑟瑟发抖。

裴阿柱再壮着胆子朝大厅中间看去，只见那老虎猛地一跃，朝弹琵琶的女子扑去。一声惨叫，那女子瞬时被咬成两截。

大蟒蛇发现女子被咬死，似乎被激怒了，飞快卷动身子朝老虎咬过去，一口咬在老虎的背上。老虎反过身子反咬大蟒蛇，大蟒蛇卷动身子，将那老虎缠得如同麻花一样。

一蛇一虎在地上翻滚打斗，只听椅翻桌倒，碗碟落地破碎之声不断。又听得老虎阵阵吼叫，如同要把屋顶掀翻。猛地，只见大蟒蛇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住老虎的头，一口一口将老虎全吞进去。蛇肚子顿时胀得老大。

老虎到了蛇肚子里，似乎仍不老实，一直挣扎，只见大蟒蛇的肚子一起一伏。

“嘭”地一声，蛇肚子被胀破，满屋子血肉横飞，一阵腥臭。

蛇肚子破了以后，一朵金色莲花从蛇肚子里缓缓飞出来。那莲花飘到大厅上空，忽然以一化二，以二化四，最后化成十几朵小金莲在大厅内飘动。

火花一闪，大厅内灯火重明。

大厅内众人惊魂未定，定眼再看，只见陆道人一动不动打坐在大厅中央。见到满屋子杯盘狼藉，厅内众人都惊恐不已，鸦雀无声。

薛维定下神来，颤声道：“道长……好法术，好法术！”

“啊，王千户哪里去了？”一个小吏失声大喊。

陆道人用手指了指门外，几个侍者慌忙跑到门外。过了一会，手忙脚乱抬了两个人进来，正是刚才被蟒蛇和老虎吃掉的王兴祖和守门兵士。

薛维见两人不省人事，忙道：“道长，望高抬贵手，救他们两个！”

陆道人点点头，从腰间拿出一个葫芦，朝嘴里倒了几口酒，朝两人脸上喷去。过了片刻，那兵士先从地上爬起，愣了一会，朝陆道人连连跪拜。陆道人含笑不语，连连摆手。

又过一会，王兴祖醒来，先愣了许久，忽然想起什么，“啊！”地一声惨叫，抱着头跑出了大厅。

见王兴祖如此狼狈，大厅内众人纷纷大笑，席间又喧闹起来。

酒席继续，永昌城的一干官吏再不似先前那般放肆。薛维端起酒杯，敬了陆道人和皇甫希几杯酒，宴席就此散去。

次日上午，皇甫希带着众人开拔前往勒马镇。皇甫希请来助阵的共有五人，包括纯元观的松玄道人、秦朗、莫青璇和柴顺、陆道人，墨万池、郝总旗、尚尾三、裴阿柱四人也加入队伍，薛维另派了一名叫吴大绶的把总供皇甫希差遣。

吴大绶就是那晚跳出来救王兴祖的汉子。他是本地负责捕盗的的小官，所以宴席坐在末排。此人虽是个小小的把总，却本领了得，马上功夫和箭法都首屈一指。他曾带着三十名弓兵与上百鞑子作战，乱军之中一马当先生擒敌首。他常年在永昌卫专职捕盗，熟谙本地风俗民情、山川地理。对皇甫希来说，吴大绶实在是个难得的助手。

皇甫希又带了一名叫卢福的马夫贴身侍候，这等热闹事自然少不了她那义女石榴。

人马齐备，打点行装，一行十三人十三匹马，往北朝勒马镇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