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神来了就会变好吗 - 背靠人类,我在王者大陆攻略英雄 - 今夜当见雪落 - 其他小说 - 30读书

第24章神来了就会变好吗

“你来了。”

刚迈上天牢顶层的最后一个台阶,杜哲耳边就响起这样一句话。

他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蜿蜒流淌的河畔,一位老叟独坐垂钓,背影岿然不动,蓑衣满是烟雨,宛如一座历经风霜的山峦,静静守候天地的变换。

杜哲顺着这句话接道,“我来了。”

鱼竿猛地垂下又被拽起,老叟提起活蹦乱跳的鱼,轻叹道,“你不该来的。”

不知是对鱼还是对人。

杜哲走到老叟旁边,掏出备好的小马扎和台钓竿,一竿子甩了下去。

不得不说在这方面给老叟的待遇还是不错的,数之不尽的游鱼在面前狭隘的溪流里翻腾,杜哲刚下竿就有鱼儿咬钩,他解开倒钩,抱起可怜的鱼儿,“可我还是来了。”

他紧接着又将鱼扔回水里,对老叟反问道,“神,就该来吗?”

“神,自然会来”,老叟波澜不惊地将鱼串好,开烤。面对曾遇到千百次的问题,他选择给出同样的坚定。

杜哲察觉到老叟回答的并不是该不该来,而这便是他今天来此的目的,最后尝试一番唤醒姜尚的人性。

他疑惑地问道,“神来了,就会变好吗?

如今河清海晏,天下太平,长安百姓食有所依,住有所居,尽管有些许肮脏污秽,但这是无法根除的人性阴暗,神并不见得能造福世间。”

姜尚咬下一口鱼,“你可曾走过这个世界?”

他平淡地说出悲惨的事实,“你可知在南蛮、在北荒、在西漠、在东海,有多少地方至今衣不蔽体、茹毛饮血,有多少部落每逢灾年饿殍遍野、流离失所,有多少可怜的人为了见到明天的太阳出卖一切,甚至易子而食?

如今世人皆知长安盛世,稷下太平,可他们不知长安收矿的军队在南蛮如何作威作福,不知顶着稷下名义的学者如何以收集标本的名义,夺走贫民最后的口粮。

世间并不是只有长安”,他的语调逐渐高昂,带着某种替天行道的气势,“长安的繁华,是建立在数不清的血与泪之上,是靠无数蒙昧而勤恳的愚民奉献出了他们的一切,是靠大陆上所有落后之地所共同供养而出的。”

姜尚悠悠问道,“若是没有神,谁来改变这一切?”

“人”,杜哲脱口而出,“只有靠人本身,才能真正改变这一切。

神所统治的世界,注定是布满枷锁的世界,无论再如何美好,都只是镜花水月。

我在北荒五原城时,曾路过一条臭气弥漫的街道,街边躺着一个叫花儿,骨瘦嶙峋,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吃上一顿。可就是这样的叫花儿,当酒楼的掌柜出于可怜想让他去做个伙计或者跑堂时,他居然选择了拒绝。

懒洋洋的叫花露出发黄的烂牙,叼起一根茅草,仰起头轻蔑地对掌柜说,‘与其当狗,我宁愿做个乞丐,请你让开一点,别挡着我晒太阳’,这句话至今还偶尔回荡在我耳边。

我无意评价这选择是高尚还是卑贱,是超然还是懒惰,只想说无论如何,这都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他可以选择当个任人使唤但不用挨饿的伙计,也可以选择做个饥寒交迫但自由自在的乞丐,而这种选择的权利,正是身为人最宝贵的权利。”

姜尚用剔齿纤掏出卡在牙缝里的肉屑,和鱼骨一起吐到河里,不屑说道,“愚民何以轻信?

若真存在所谓的自由,那又何必有规矩,何必设法令,借钱为何要还,这不是借钱者的自由?杀人为何偿命,这不是杀人者的自由?

若人人都有自由,人人都要自由,那谁的自由又大于谁,若我之自由大于你,那你的自由又在何处?

再言之,如若选择才是自由的内核,那百姓选择有神的世界,和选择当酒楼的小二又有什么区别呢?选择当其他人的奴役换取温饱和住所,比起选择做神的奴役换取和平和安宁,真的就高到哪去了吗?

否定神的一切,才是否定所谓的自由,让百姓在有神和无神之间做出选择,这才更接近自由。”

“不,这不一样”,杜哲摇了摇头,“先论法令,法令和条律确实是一种约束,然后再严厉的规矩也有缝隙,有些是无法考虑的漏洞,但多数是给民众留下的闲暇,没有统治者会管到世俗的每个角落,譬如没有哪个朝代会要求必须吃什么,禁止吃什么。

与之相比,神明的管辖完全不可预计,并不存在百姓所默认的‘自留地’,任何细节琐事都可能因为被神明注视而列入管辖,长此以往人的行为将全部是神之意志的外化,到这时,人还能称之为人吗?

再说选择,选择当人的奴役和当神的信徒相比,最大的区别就是希望,成为奴役的人,在临死之前永远拥有着不知何时出现的、能够翻身做主的希望,尽管这希望或许转瞬即逝,或许十分渺茫,但这希望切切实实存在着。

人与人之间,再大的差距凭借天意也有可能逆袭,人与神之间,却不存在超越的希望。能被人超越的,还算是神吗?

拥有希望的选择才是自由的关键,若将命运交于无法揣测的神,终生按着神所规划好的日子生活,或许对于个人而言能获得一时的平静,但对整个人类文明是无情的摧残。

神必须居于人之上,经过战争的你应该懂得这一切。”

姜尚沉默了许久。

仿佛是被杜哲提到的那场战争,想起了他风华正茂的岁月,也可能是被杜哲一时驳倒,还在思考如何作答。

杜哲不再等待,上千年的磨难也未曾改变姜尚的信仰,仅凭几句话更是绝无可能,看来此路的确是不同,还是只能选择武力镇压了。

他收起马扎,留下台钓竿,准备离开。

即将下楼之前,姜尚的声音才响起,依旧是平淡而沧桑,“道,不同。”

杜哲踏上台阶,如同来时一般接上了后半句,“不相为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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