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殿前问君

殿中人脸色各异，有惊讶的，如陈瑾施展，有不解的，如张首辅赵谦，有气愤的，如皇帝与皇后。

烟花醉都没能要她的命，不仅活着回来了，还立下大功，民间声名日盛，日后该如何应对，实在是头疼的很。

因着皇后的帖子，苏禾顺利出了苏府进入皇宫，今日她盛装打扮过。一袭浅紫软烟罗广袖袍，腰间深紫色锦缎腰带衬得她身姿窈窕，纤腰盈盈一握，发髻高束挽成单螺髻，一支紫翡簪插在发间，阳光下流光溢彩。面上薄施粉黛，朱唇皓齿，整个人显得异常明媚且摄人心魄。

一进来，便将殿中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苏禾双手捧着一只锦盒，低头碎步行至龙座阶下，俯身下拜，“臣女苏禾，拜见陛下，皇后娘娘。”

皇帝虽不满，却不得不让人将她扶起身，“苏大姑娘前来这朝会重地，究竟有何要事？”

苏禾弓着腰，将锦盒捧至额前，“陛下，臣女受陛下恩佑，这才假死离开皇宫，侥幸与父兄合力，击退北燕。臣女与父兄感念陛下恩德，愿以身相报。今日父兄得知京中百姓请命，扰乱皇城，心中甚是惶恐，欲亲身朝见，然卫士忠于职守，只得由臣女代为呈递。”

盛德帝这才注意到她手中的锦盒，“呈上来。”

崔富挥动拂尘，行至苏禾面前，斜眼看了一眼苏禾，双手接过锦盒，这才回到盛德帝身侧。

苏禾见盛德帝打开锦盒，重新跪在阶下，朗声奏颂，“陛下明见，我父苏远澹镇守北疆十余年，忠于职守，赤诚以报陛下，绝无二心。如今朝中某些朝臣忌惮父兄之功，想要用些卑劣手段毁掉苏家，我父深感自前次回朝便陷于奸佞漩涡之中。为免用心险恶之人伤及陛下与京中百姓，毁掉父兄与大周无数忠臣良将打下的太平江山，父亲托臣女拜请陛下收回父亲的兵符，允其归田回江南恩养。”

殿中的各位大臣闻言俱是一惊，苏远澹这招以退为进用的可真是时候，此时请辞，不仅皇帝不会放他走，就是宫门前围观的百姓也不会同意皇帝这么做。

皇帝仔细查看了锦盒中的物拾，兵符与用兵帅章皆在，甚至包括皇帝下旨册封的诏书，明晃晃的向皇帝表明，他就是想卸下军权了。

皇帝脑瓜子有点痛，收回兵权肯定是不可能的，且苏禾这番言辞句句皆是为皇帝与天下考虑，连句斥责都不能有。

“苏大姑娘，如今这般局势，你认为朕应当如何处理？”

苏禾心底冷笑，她认为的，她敢说皇帝敢应吗？

“陛下，父亲中正纯良，于朝中处事皆是不偏不倚，想来他的苦心朝中各位大人与百姓皆能理解。如此一来，陛下便可优先考虑江山社稷。”高帽子不怕多，一顶顶往上摞就行。

皇帝被这么一噎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散了眼阶下立着的朝臣，对着施展温声开口，“施卿如何看？”

施展闻声手持笏板走到大殿中间，“陛下，微臣以为如今时局不可放苏大将军致仕。如今岭南起义军未平，不若令苏将军带兵前去平叛。”

施展话音未落，礼部张大人率先反对，而后刑部数位大人附议，陈瑾仔细分辨一番，反对苏远澹岭南平叛的这些个朝臣，刚刚都曾主张收编金蝉卫，并以擅自调兵治罪于他。

龙座上盛德帝冷眼旁观，这些人个个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哪是为他这个皇帝考虑。

“陛下”，一道清冽的女声穿透殿中嘈杂，瞬间使得殿中安静下来，“陛下，臣女有话，不得不说。”

盛德帝居高临下，挑眉对苏禾点点头。

“父兄镇守北境十多年，早已成了北燕的眼中钉肉中刺，此次北境和谈，乌极更是明确提出要求苏家军撤出北境。我苏家男儿行事，顶天立地，绝无私心，陛下此时若有犹豫，不妨放父兄归田，免得朝中日日争吵不休。”苏禾掷地有声。

刚想开口的施展心肝肺齐颤，这丫头是真不怕事大，他抬头回望盛德帝，见他脸色缓和，不似先前冷肃，稍稍放下心来。

“罢了，既各位大人这般不放心苏将军，陈指挥史便领金蝉卫同去吧。苏家军就留在北境守边疆，着左右鹰扬卫指挥史马成风点齐五万人马，随苏家父子往南境平叛。苏远澹任大元帅，苏澄与马成风任军中大将，苏澈任副将，朕听闻此次战役苏大姑娘用兵得宜，且在军中有祥瑞之名，就辛苦苏大姑娘随军吧。”皇帝挥毫泼墨，并不理会阶下朝臣再次争吵之声。

苏禾跪下接旨，陈瑾则是暗中与施展交换了一个眼神，时机刚好，盛德帝迫于朝臣争议遣苏远澹南下，只要苏家切断与北境军中往来，以后乌极再想诬陷苏远澹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立在一旁的苏皇后，此时却是极为畅快，苏远澹离京，手中无兵权，再也没有能力威胁大皇子的储君之路。

很快皇帝的亲笔诏书送到苏禾手中，盛德帝脑仁疼，瞟了崔富一眼便起身往殿外走，崔富顺势高声喊“退朝”，随着皇帝的脚步离开奉天殿。

陈瑾单手将苏禾扶起，“后宫的赏莲宴还要去吗？”苏禾摇摇头，指了指怀中的明黄卷轴，“既接了这圣旨，自是要第一时间去宣旨。”

陈瑾轻笑，随她一道走出殿门，不等行至宫门，崔公公提着袍摆追了上来，“小侯爷，苏大姑娘，留步，老奴奉旨陪二位去苏府宣旨。”

苏禾想翻白眼，面上却是一派亲和，什么陪着去宣旨，明明就是想看着苏禾与陈瑾是否将宫门外的百姓劝回。

一行人行至宫门前，之前受伤的领头之人已被金铃卫带回，头上裹着白纱，看样子应是看过大夫了，其他受了轻伤的百姓均上了药，依次坐在宫门前的台阶上，等着苏禾与陈瑾出来。

苏禾手持圣旨，走到百姓中间，先去问了受伤百姓的伤情，而后将皇帝的意思转达了，请各位放心。这时人群中传出一道女声，“乡亲们，苏大姑娘是代表苏将军入宫的，既苏姑娘如此说，咱们就回去吧，别给陛下和皇城宫卫添麻烦。”

众人闻言将信将疑，陈瑾又是一番安抚，众人闻言放下心来，纷纷散去。

苏禾单骑入宫，出来时没带丫鬟侍从，便打算自行骑马回去，陈瑾哪能应她，他今日因着偷偷上朝，乃是乘马车而来。

长臂一揽便将人捞进怀里，顺势带入马车，早已在宫门外等候的墨青驱马而行。

昨夜老侯爷回京后，墨青趁夜自城外回到靖远侯府，按照老侯爷的布置，若是皇帝硬要扣下陈瑾，金蝉卫今日便试试战力。金铃卫这些年养尊处优，论起战力它就是个摆设，左右龙骧卫仍在北境，右鹰扬卫的首领乃是老靖远侯的老部下，只剩下个左鹰扬卫，以实力说话，金蝉卫剑指宫城未必不可能。只要皇帝老儿敢犯混，他的皇位就别想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