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重新和谈

傍晚，霞光万道，边境斥候来报，北燕使者已到苏家军大营。

施展得到消息赶往苏家军驻地时已近午时，考虑谈判的便利性，他与齐山沟通后，决定将所有使团人员全部迁往边境驻军大营。

待到所有的事项再次安定下来，陈瑾也从暗卫传回的信息当中得知，当日乌极被揍伤得不轻，全身发热昏迷，终于在昨日夜间苏醒过来。

清晨，阳光透过树影镂刻围墙。

昨夜苏禾与苏远澹已合计好，今日列席和谈。是以二人一大早就已装扮好，在府中等候消息，陈瑾则是一大早将莫然接到了梅园。

莫老谷主初见苏远澹，便觉此人忠厚纯良，容易身陷他人谋局。

几人一同乘马车前往驻军大营，期间莫老谷主的眼光一直在苏远澹与苏禾脸上游走，时而意味深长，时而感念叹息，搅得苏禾心沉到谷底。

她是来自未来之人，自是知道苏远澹上一世的结局，莫老谷主却是实实在在的观人知命，而且看得非常准。

苏禾心中纠结，终是问出口，“莫爷爷，家父可是有何不妥之处？”

莫然敛眉低眸，沉吟片刻，“苏将军须知世间之事并非黑白二字可论之，凡事不可强求。”

“莫谷主言重了，苏远澹并非迂腐之人，举凡行事，从心而已。”苏远澹朗声道。

莫谷主侧头看向苏禾，“小丫头，如此你可明白？”

苏禾心里巨浪滔天，面上却不敢表现出一丝一毫，轻轻颌首。

苏远澹是有为天下舍身忘死的雄心的，所以他走的路，一路做的选择都是跟随本心。只有苏禾在千方百计的改变他的生命轨迹和精神向往而已，就算苏远澹看在女儿的面子上暂时跟随，也只是暂时，他终归有他自己的路要走。除非苏禾能够彻底扭转大周朝堂和天下江山的倾覆之路，将一切拉回正轨，否则以苏远澹信奉的忠义观念存身在如今的朝堂，只有死路一条。

苏禾翻涌的情绪在马车抵达大营辕门外时，终于安定下来。

众人整理好各自装束，向营内走去。施展将本次和谈的地点选在了帅帐前的空地，以围布支起顶棚遮阳，顶棚之下安置着一张长条桌，足可容纳十人就坐。外侧则是放了许多椅子以供关联人等安坐等候。

施展从大军帅帐中迎出来，简单寒暄完，萧燕的和谈使团便到了。

其实目前的情况已经非常明朗：

第一，北燕派出探子在临安城中收购粮食，意图空手套白狼，却被临安城中的好事百姓发现，扭送至官府，后被施展接手审讯，人证物证均在。

第二，北燕频使诈术，迫使瞭望哨百户长李三为乌极卖命，又因惑于昔年旧情，为乌极入侵大周北境大开方便之门，此举严重破坏两国自镇北台以东至兴安城以西的和平盟约。

第三，北燕军队入侵大周后，残杀大周兵将，违背自太祖朝起大周与边境各邻国拟定的大战当前不杀俘虏，不伤平民的战争盟约。

“以上三点，均有人证物证，且两国和谈在即，贵国首领使用下作手段掳走苏远澹将军的爱女苏禾，险些伤及其性命，还将靖远侯府世子陈瑾的属下掳走毒哑了。桩桩件件，你北燕认是不认？”施展掷地有声。

临来之前，陈瑾忽然找到他，问及皇帝看到苏远澹送回朝的奏章是何反应，施展没有回复他，而是静静的盯着他。

以他靖远侯府世子的身份和他光环罩顶的生命来看，那个问题绝不是他会问出来，既是不该问却问了。矛盾便不在问题本身，而在于人，在于那个本应消失在世间，却又离奇生还的苏家大姑娘。

苏禾决定列席，那么此时将她的身份公开，并公开她在战事与和谈中起到的举足轻重的作用，盛德帝便不得不承认当初那杯毒酒只是假死药，是他与借贾茗之手李代桃僵的计策。

辕门外的马车里，本是听说今日苏远澹与苏禾会列席和谈才一路跟来的乌极，闻听施展一连串慷慨激昂的话语，以及明确释放出关于苏禾真实身份的信息，眉头拢成川字。

苏禾为何会死，又为何会死而复生之事，他已派遣了两队人马去京都城查察，均无所获。此事就像是一团云雾，本是浮在山腰的，一阵风吹来，四散飘零，再难寻觅踪影。

来不及细想，乌极掀帘跳下马车，经过几日的休整，他身上的伤早已好的差不多了，只是因着连续高烧，整个人显得苍白而透明。当日陈瑾下手还是极有分寸的，没有往他脸上招呼，身上全是暗伤。

位置面对他的苏禾正好抬头看向营门处，与他的视线撞个正着。

乌极没有犹豫，迈步走到苏禾对面坐下，“苏姑娘，孤的嫡妻去世多年，你可愿嫁孤为妻？”

不等其他人反应，继续给苏禾下套，“苏姑娘如今虽是活着，名义上却是死了，可见你们的皇帝陛下并不信任你和你的父亲，如此倒不如跟了孤，以后荣享一世富贵。”

苏禾看着他，身份再次撕裂，坦白讲，以后世史官苏禾的身份，她是有些心动的，毕竟这个承诺，他真的做得到。

但抚远大将军府的苏大姑娘，不能这么想。

“乌首领此番言论，无非是对我父亲在北境与您对峙近十年非常不满，想要除掉他却又被他算计了，心中怒意难平罢了。”苏禾缓声平静开口，“今日我与父亲一起列席，其实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想与您达成共识。”

乌极眉头扬起，眼里尽是不屑，都到这个地步了，你们这些周人还要继续拿腔拿调嘛？

苏禾假装没看到他眼中的嘲讽之意，硬着头皮将她昨夜与父兄商议的结论说出来，“此次北燕入侵大周，造成兵士惨死，必须赔偿，所以我周朝皇帝提出的十万石粮草与五千匹战马不会改变。至于开通互市，昨夜我苏家已与使团的各位大人沟通过，可以答应在临安城开放互市，临安城由龙骧卫驻守，想来首领也不会有意见。交换条件是，两国需定下十五年免战盟约这十五年里任何一方撕毁条约，都需让出辽东三城的归属权。”

乌极笑了，苏姑娘还真是个做生意的好材料，打得一手好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