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杏林春
第三十四章杏林春
朱雀大街热闹非凡，满眼都是行色匆匆的路人和街边吆喝的小贩。京城繁华至此，但百姓也不见得能有多宽裕。大多得益于京城这大大小小数不清的勋贵人家，在京城楼下掉下个花盆砸到的都说不定会是什么府公子，什么什么侯爵，伯爵。这些不事生产但又吃喝不愁的人才是京城繁华至此的真相。京城勋贵人家之间常流传一句话，那就是，有本事的儿子不能多，一个就好了。有本事的儿子多了说明这个家族离内乱解体也不远了。
“姑娘，这个玉可是极好的东陵玉，只要二两银子。”摊主看贺兰容烟在他的小摊前流连许久，终于忍不住问，“姑娘可是嫌贵了？我给你便宜些？”
贺兰容烟打量着手里的玉梳，算不上什么极好的东西，二两银子果然贵些但也不算坑人，贺兰容烟放下十两银子，“我有些事情想打听一下，生意人最知道的。”
摊主盯着那十两银子连忙点头，“姑娘你问，只有是我知道的，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问你，现如今京城中可有哪里的铺子要卖的？我不要特别好的地段，不偏不好最合适。”
“这…………”小贩道，“倒是听说南边有一间茶楼要转了，掌柜的家里刚死了人，他们准备全家人回老家去了。京里南边不如北边，北边靠着皇城，这些门阀贵族都在北方安置宅邸，这北边就多名门，南边大多少普通老百姓和一些寒门官员，人比较杂，但是也不算偏僻。这家的掌柜昨儿才贴了告示，想来不会有人这么快就买了，姑娘可以去看看。”
“这样啊……多谢，哪间茶楼怎么走。”
“姑娘沿朱雀大街往南走，到了路口往右边看，迎风挂着一个酒幌子叫杏林春的就是。”
这名可不像卖茶的。贺兰容烟琢磨着，这倒是像某一个从事特殊服务的地方。
“多谢。”贺兰容烟又给了十两银子。掌柜是眉开眼笑，这阔气的小姐一来让他一点成本不掏就挣了一年的嚼用。
“南城不如北城，南城里多暗娼赌坊，三教九流。”叶秋鸾突然出现在贺兰容烟的身边，“那间茶楼有问题。”
贺兰容烟掩面一笑，看着没有穿官服而是一身白色常服的叶秋鸾，心里有些莫名的高兴，“你还跟着我呢？茶楼有没有问题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如果真有问题，控弦司的情报机制一定出了更大的问题。你们从来没有怀疑过这间茶楼，直到今日他要出售了。”
“京城南北两城去年一整年，转让的铺面不超过十家，京城寸土寸金，手里拿着一个铺面就是全家十口人吃一辈子也足够了。这个时候要离开？没有别的缘由我是不信的。控弦司的人会彻查每一间出售转让的铺面，具体的消息叶心会看着办。”
“什么样的人能舍得抛去京城繁华呢？”贺兰容烟感慨，大梁商制之离谱倒是为她发现一些事情提供了绝好的途径。
大梁不能说重农抑商，那完全是护农控商，也不知道太祖皇帝到底是吃了商人什么亏，打下江山后亲写商贾千律，就把开门做生意的那点事情规定得事无巨细。
在大梁虽然数百年过去，其他地方对于商贾千律多有变通，但是在京城，这就是开国的老祖宗留下来的铁律，朝中多有声音要求改革商律但是大多情况都是不了了之，提一提，议一议之后就再也没有以后了。
商贾千律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商贾户籍锁定，也就是说，商贾人家永不能脱籍，同样的也不能流动，同时为了防止商户垄断国家产业，还规定一个地方的商户只能在这一个地方经营置业，所以在大梁根本就没有富甲一方这种东西的存在，能富甲一城都是足够厉害。
这家人既然能在京城开茶楼，说明一定是商贾户籍且一定是在京兆府，一大家子人舍了京中产业，以后吃什么喝什么呢？
回老家？街边小贩会信，她可不信，她倒要看看，这个茶楼掌柜到底怎么回老家。
“去年那几家转让的铺面原因有，全族充军，财产充公；家族散亡，后继无人；还有一个是举家北上，去柔然投靠女儿，一个是举家南迁去南楚，这几家人控弦司当时都彻查过，没有问题京兆府才敢批文书，今日看看也无妨。”
“叶大人。”贺兰容烟发现走在街上，路过行人不论男女总会不由自主地往她身边多看两眼，贺兰容烟也自诩世间难得之美人，但是跟旁边这个妖孽一比………
罢了，人比人，气死人。
“你要不要遮一遮你那如花似玉，倾国倾城的容貌？走在你身边我压力很大啊…………”贺兰容烟随便在路边买了一个白狐面具，套在叶秋鸾的脸上，“叶大人的脸太招人看了，你盛名在外，真动起手来，人家很容易猜出来你是谁的。”
“嗯。”叶秋鸾并未反对，却还是道，“其实我虽领四品衔但我并不上朝，我常年行走于内宫，朝臣们见过我的也不多。”
“这官大不大和品级没关系，你手里的权力可比丞相。”贺兰容烟表示，“一切小心为上啊，叶大人。”
“娘娘说的是。”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朱雀大街的尽头，果然在右边一条街上看见了挂着杏林春酒幌的茶楼。
“南北两城，果然差别巨大。”贺兰容烟感叹，“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从皇城出来，看到的就是北城里一座座按姓氏排列的巨大宅邸，灰白色高墙连绵不绝，街道规整，常能看见一身黑衣的金吾卫。
而南城……
贺兰容烟看到一排排低矮的民居，到处是吆喝的商贩，街边的窗户上挂着各种各样的幌子。路边有垂死躺在泥泞中的乞丐，还有总期待从路人怀里摸点酒钱的乞丐。还有穿梭于小巷中的暗娼，街边污水横流，腐烂和发霉的味道充斥鼻腔。
这就是贺兰容烟从未来过的南城。
“娘娘？”叶秋鸾有些担忧，“这里太乱了，你应该没有见过吧。”
“我十七年来，从没有来过这里，我身边的人也不会到这里来。我兄长在的时候，我们会去贺兰家的演兵场，但这依旧是北城。说来可笑，我似乎不认识任何一个寻常百姓，一个都没有。”贺兰容烟虽有预感南城的情况不会是她想象中的那样，但是她也没有想到，这光鲜繁华的京城之中，在她贵族生活的背面有这样的地方。
“娘娘，这才是大梁百姓最平常的生活。”
“嗯，我们先去杏林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