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朝辩
第六章朝辩
贺兰容烟定了定神,吩咐道,“带你们主子去偏殿休息,马上请太医。”巧夏领了命下去,几个丫鬟手忙脚乱的将杨念抬了下去。
贺兰容烟又回身向林穗道,“去将此事前前后后如实禀告太后。”林穗领了命,慌慌忙忙的从人群中窜了出去。
登基大典又进行了约摸一个时辰。正待萧景琛宣布结束时,丞相张子峰突然出言道,“陛下新皇登基,后宫却不稳,还请陛下册立中宫,以主持六宫事宜!国母乃天下臣民之母不可久悬。”
萧景琛听完,半晌没有说话。一时间装了几百人的大殿鸦雀无声,气氛紧张凝滞。
昔日,东宫太子独宠嫔宫杨氏早已传得人尽皆知。本来登基大典就应定下皇后人选,择日举行封后大典。可是今日大典议程已是完结,萧景琛却只字未提,其他大臣不敢明言,此时也只有三朝老臣张子峰才敢在典上大张旗鼓的提出。
众大臣暗自捏了一把冷汗,新帝刚刚继位,喜怒爱好都不知,他们此时也有点慌,怕新帝刚掌权就给他们一个下马威,来个杀鸡儆猴。于是一时间谁也不敢说话。
贺兰容烟一颗心也提了起来,张老丞相是她父亲的开蒙之师,两家世交多年,他会必定会为了自己奔走。如若她为后,那么日后的路子是要好走一些。但萧景琛执意不封后,哪怕是言官血溅金殿,也无济于事。
“封后之事,我与母后商议后再做决断,这后宫诸多事宜,先由母后决断。太后金尊自然可以当得起天下臣民之母。”
丞相张子峰对着一叩首,随后挺直躯体朗声道,“陛下为太子时已有太子妃为正妻。我朝百年,新皇登基,正妃为后,不知陛下为何举棋不定?”
群臣倒吸一口凉气,张相果然是老臣,此话说出甚至有咄咄逼人之势。
萧景琛皱了皱眉,浑身气压骤然降低,但是对着有三朝辅政之功的张相,他也无可奈何。此时众目睽睽之下,他又不能直言。他缓了缓神道,“太子妃德行有亏,不善理事,好妒不善,不堪为后,母仪天下。皇后人选,朕自有定夺。此事不可再议!今日众爱卿也乏了,若还有事,明日上朝后再论。”
满朝哗然!难道传言是真的,新皇厌弃原配,一心想着嫔宫。只是七品小官家的女儿,登后位怕是难以服众。可是太子妃被安了这样的罪名,就是休妻也不为过啊。
不过却有一道声音从群臣中响起,“陛下,臣有奏!东宫太子妃贺兰氏张扬跋扈,目无君上,不堪后位!臣以为太子嫔宫杨氏德才兼备,在建安城中颇有贤名,臣请旨立太子嫔宫杨氏为后!”
敢这么明火执仗的跟贺兰家站对边,那也必然是显贵中的显贵。贺兰容烟想也不想就知道是谁。
安国公常之新。常家爵位比贺兰家高一头,但是手中的权势却不如贺兰氏,两家都是开国至今的豪族,却从未有过来往,从不结姻亲这也是奇事。
“荒谬!岂能以寒门女子为后!大梁开国数百年都未曾有这般奇事。”
“臣以为,太子妃出身名门,更堪后位!杨氏乃白衣之女,岂可任国母!”
当下御史台的台谏们纷纷气愤填膺,对安国公喷了一串的唾沫星子。
贺兰容烟却看见了萧景琛脸上的得意,看来安国公已经彻底地倒向了新皇。
眼看着再议下去,这大殿都乱成一锅粥了,此时也不是议论封后之事的好时机,萧景琛示意,司礼太监就要唱礼。
“陛下.....”张相还想再说什么,被萧景琛抬手打断了,随后便是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新皇升,退!”
贺兰容烟冷笑一声,德行有亏,张扬跋扈,不堪为后?她嫁入东宫后,对太子妾侍也未有半点亏待。东宫上上下下她打理的仅仅有条,甚至时时刻刻都以东宫利益为先。
这德行有亏,他还真说的出口?哪里是什么德行,明明就是不喜,非要给她扣上这样一个坏名声。
这男人无情起来,真是让人心寒。贺兰容烟在心里把这个王八蛋骂了百八十遍,但是面上还是太子妃的端庄温婉。
待殿内人渐渐的散尽了,贺兰容烟还跪在那里一动不动。林穗满脸担心,只是看着贺兰容烟的表情有觉得有些许诡异。只好小声道,“姑娘,咱们也退了吧,姑娘这几日劳心劳力,奴婢扶姑娘下去休息。”
贺兰容烟就着林穗的手颤颤巍巍的起身,因脚已麻痹,一个踉跄就要往地上栽去。
林穗忙一把将贺兰容烟抱住,用尽全身力气将贺兰容烟撑起。
“娘娘?这是怎么了?”
林穗惊诧地看向贺兰容烟脸上的泪痕,连连心疼,“姑娘,怎么哭成这样了?”
贺兰容烟此时方才惊觉脸上的湿意,木然地用手指擦去脸上斑驳的痕迹到,“没事……”
她缓了好一阵,贺兰家一夕倾覆,满门为奴的场景一直在她脑海中回荡,过了很久很久才半靠着林穗一步一步往殿门走。
刚行到殿门,一个着连襟碧色宫装的中年女子往她们之处走来,待走近,她行了一个标准的宫礼,才缓缓开口道:“太子妃娘娘,太后娘娘有请,请随奴婢来。”
贺兰容烟抬眼望向那人,她是太后身边的王姑姑。贺兰容烟点头道:“劳烦姑姑带路。”
贺兰容烟刚踏进寿安宫西暖阁的门,里间雍和香的气味灌透了她的鼻腔。整个宫殿装饰极为考究奢华。
今日的太后,昔日宠惯六宫的江贵妃正半靠在踏上,手持一本古书,慵懒随意的翻阅着。
太后四十有二,却保养得极好。肌肤仍如花季少女一般白皙,只是眼角微微的细纹已经述说了她不再年轻人。
但是不年轻又如何,先帝喜欢。如花似玉的女儿送进宫来,多少人连皇帝的面都没有见过?红颜未老恩先断,便是如此。江贵妃这样宫女出身能登太后位的少之又少。
今日太后着一身百凤朝贺金纹衣,头配万金冠,鬓间点翠珠饰作点缀。想必是今日太子登基,她在做如此隆重装扮。
贺兰容烟小心翼翼地走近,对着太后盈盈拜下,“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千秋万福。”
太后搁了书册,抬眼看向贺兰容烟见她礼数周全又恭敬非常的样子,心底还是满意,声音也柔了:“起来吧,来塌上坐。”
贺兰容烟规规矩矩地起身:“谢母后。”
待旁边的宫女为她奉上了茶,太后才缓缓开口道,“今日殿上的事,哀家已有所听闻。你可有什么想法?”
贺兰容烟抿下一口茶回道,“儿臣不敢妄想太多,一切听凭母后与陛下的安排。乳东宫数年已是儿臣三生有幸。”
太后见她如此乖顺,心底又柔了几分:“你是我与先帝看上的姑娘,德行礼教都是极好的。这皇后之位当之无愧。你外祖母前日进宫还陪哀家说了好一会子的话。”
贺兰容烟听得如此赞赏,心底暗骂,你为了你儿子的前程要攀靖南侯府的大树,结果儿子的脑子里塞得着实是草,不过白白断送了她的一生。不过如若能得太后认可,他日她的日子肯定好过不少。
“谢母后夸赞,可是儿臣在陛下心中却是德行有亏。无才无德,不配正位中宫。”说完贺兰容烟挂上一脸凄色,声音也渐渐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