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绝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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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是先帝的儿子,君父在上,你自然是不愿意让辱了先帝的声名,但这封信本来就是先帝临终之时亲自托福于小女的,先帝和小女是一同长大的,先帝没有子妹。兄弟又大多存了别样的心思,,我女儿是外嫁女有不姓萧,到最后先帝却是把这临终绝笔托付给了他的表妹,希望敏儿拿到书信之后,可以在一个合适的时候重查当年之事还顾家一个清白,先帝已经自治当年熟人蒙蔽,伤害了皇后一族,辗转愧疚多年。”
萧景琛道,“既然是父皇留下的书信,既然交托于独孤郡主,朕自然会遵照父皇的意思彻查此案。只是父皇旨意也不过是要朕重查此案,还顾氏全族一个清白,怎么到姑祖母这里倒是已经定了我母后的罪一般。口口声声要我母后还顾家一个公,这是什么道理。”
贺兰容烟行了一礼,“陛下心系母后一时间难以接受也是常事,只是我贺兰家既然敢为了故友全族之冤赌上我贺兰氏全族加上新城公主府上下的所有的人命,便自然是铁证如山。今日我贺兰氏族指认太后娘娘不是一时兴起,而是为了死去的冤魂沉冤得雪,我贺兰氏族愿意冒险。”
“可是成王败寇,他日史书工笔,谁又会记得今天在殿上发生过的一切,谁又能活到那之后的许多年去亲眼看见别人为了今天的事而争论不休呢?”
“陛下是觉得自己一定会赢?”
“赢不赢的不重要,朕是天子,在开始就已经赢了你们一局,至于之后,朕未必会输,你们也未必会赢。”
“那就拭目以待吧。”贺兰容烟眉眼含笑,“顾家这件事可不是死几个人就能抹过去的。”
高台上的两人声音都很低,除了新城公主谁也没有听见,新城公主也只是一脸淡然地看了萧景琛一眼。
顾氏皇后娘娘在民间声望一向很高,当年长宁宫事发,为娘娘求情的人不在少数。满朝文武大体也都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顾家人谋反图什么呢?皇后是顾家的女人,身边还有留着顾家血脉的皇子,贺兰家与顾家交好,只要等到先帝百年,江贵妃难道真的可以越过顾家和贺兰氏族将你扶上帝位吗?这本来就是很奇怪的事情,人即使谋逆除非自己当皇帝不然这高官厚禄再怎么恩赏也比不上天子的外祖啊,明明有最容易的前程不奔,为什么非要去找最冒险的一个方向走?大家从二十年前开始心里就存了一个疑影,不过当家顾家树倒猢狲散,除了贺兰家冒险救下一个顾家血脉之外,谁还敢去记得这件事?显赫三百年的豪族,三代为相,亲朋故旧遍步朝野,最终在天子轻飘飘的一句话中一切的荣耀都化为乌有。
“臣等请陛下彻查当年一案!”
“臣等请陛下彻查当年一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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阶下乌泱泱跪着一地人,苏烈看了看脚边跪下的台谏们,还是开口道,“贺兰家以势欺人,如今倒是敢欺上大殿上来了!你们身为御史台的台谏这个时候不该维护君上尊严吗?倒是跟着几个乱臣贼子胁迫君上了!都给我起来!皇家威严在上,几个仗着先祖名望跻身豪族之列的跳梁小丑有什么资格挑衅陛下,臣以为应该严惩贺兰氏族上下!”
苏烈一番话语慷慨之极,但是周围的人却都是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也不知道苏烈到底是怎么了,过去虽然为人钻营些许,但是至少还是有脑子的。
不像现在整个人都魔怔了,萧景琛心里怎么想如今已经不重要了,先帝既然要查,那么就一定得查,贺兰氏族加上新城公主府敲登闻鼓,剑锋已经指向了太后,那必然是铁证如山,宗室耆老都已经知晓此事也要追究太后,那么萧景琛要是愿意彻查此事之后再严惩太后,他的皇位没准还能坐下去,若是,他一意孤行非要保太后到底,那么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大梁不只有一个皇子,豪族被逼上了绝路,那么谁也别想全身而退。
“苏大人自身都难保了,倒是还想着怎么处置我贺兰家?”贺兰容烟忍不住给苏烈鼓了个掌,“大人不妨再跟我解释一番,若是太后真的做下了这些恶事,难道大人也要包庇?我大梁以国法治天下,王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太后又如何?难道连审问一下怀疑一下都不可以吗?长平君以下犯上尚且被君父斩杀于街头,那是有着皇族血脉的皇子以下犯上,欺君之罪罪无可恕,那顾氏全族之事呢?”
张相道,“以妃妾之身构陷皇后,此乃以下犯上,蒙蔽君上处置顾氏全族此乃欺君枉上,长平君当年都为自己的所为付出了代价,若太后娘娘却是是当年的主谋便没有全身而退的道理。”
“臣以为,顾家先祖为大梁江山呕心沥血,既有开万事太平之功,却因后宫女子的构陷满门抄斩,天地昭彰,因果轮回,既然已有还记得那些枉死的孤魂,为何要装聋作哑当作什么也没发生呢?”
“陛下,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此时一个永安侯开口道,“老臣以为此事再审又有何意义?顾家已经没有人了,大错已然铸成,为了死去多年的人而让整个国家陷入不休不止的猜测和动乱,这难道是先帝爷留下这封书信的初衷吗?”
“臣以为,既然先帝有旨,自知当年之事内有疑窦,我等不妨为顾家平反,但不深究此事,大家心知肚明就是,老臣也请贺兰氏族与大长公主殿下以大局为重。为了老友一家沉冤得雪,但是大梁百姓为了你们的一个念头要受多少颠簸多少动荡之苦,朝局不稳,家国不兴。”如今朝野四境尚且有敌国虎视眈眈,随时准备进军中原,这时朝中再起事端,皇族声望扫地,人心浮动,又该如何是好?若是祖宗基业毁于一旦,贺兰氏族又该如何面对大梁先代君主?”
永安侯这个人看事情眼光独到,轻飘飘地几句话,就踩到了所有的痛处,萧家的江山,贺兰家的名声,百姓的日子。
总会有人放一些东西在心上的,所以有人就会有弱点,就会有被人拿捏的地方。
“永安侯的意思是这件事就这么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了?”新城公主反问,“顾家数百人就这么白死了?”
“回公主殿下。”永安侯不卑不亢道,“老臣也与当年顾家的几位小友交好,也颇为欣赏他们的为人,但是如今事已至此,斯人已去,留下我们这些人缅怀终究是徒劳,若是顾家的那两位小友还在,恐怕也不愿我等为了他们断送江山吧。”
“所以臣以为,这件事秘而不发是最好的。”永安侯颇为自得地捋了捋胡须,“对所有人都好啊。贺兰小姐敢问如今贺兰大人灵柩尚未至建安,你一个女流之辈不在府中扶灵,倒是抛头露面往这男人堆里晃悠,这是什么规矩?不过也早就听说你是贺兰家这一代掌印的少主,也就是半个未来当家,那老身且问你一句,你贺兰家用上下全族的性命为赌注就为了掀开这档子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何必来的呢?你既然是少主就更应该为家族考虑才是,难道你们就真的能保证这件事即使水落石出就能让贺兰家诚心如意吗?顾家人都死绝了,贺兰小姐弄这一出给谁看呢?”
“怎么?我家的决策那是上到老太太,下到十几岁的孩子都知道都同意的!轮得到你永安侯在这里大放厥词?我贺兰家掌印的小姐那就是贺兰轻骑之主!家族之中自有抉择,今日我贺兰家就是要为顾家人评一评这个道理!”贺兰容烟还没有开口,贺兰铭便吹胡子瞪眼地,“顾家人死得冤枉!虽然顾家如今没有血脉吗,但是这世上天地昭彰,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既然有疑案,有疑犯,大理寺和刑部就该彻查!我贺兰家人不怕死!当年的证据既然都有作伪,那么不如就桩桩件件地查清楚,我老头子一把年纪了活够了,把脑袋扔在这,若是我们诬告太后,贺兰氏族上下人头落地,我贺兰家要是有人喊一声,我贺兰家就是孬种!”
“你!粗鄙!”永安侯面红耳赤,一挥衣袖,“你个莽夫,这是要天下大乱的。”
贺兰铭冷笑,“我家世子爷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我大梁兵强马壮,谁敢!”
“顾家都没有人了,都死绝了,你们贺兰家凑什么热闹呢?”
“谁说我顾家人死绝了?”
突然一道声音在殿外响起,众人好奇纷纷回头望去就看见叶秋鸾那张颠倒众生的脸。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但是脊背却挺得笔直,一身控弦司都指挥使的黑色飞禽服,整个人犹如一把已经染血的刚刀,锋利得让人一移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