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我要退学了
沈望不敢过去，虽然昨天确实是正当许荟说话时查寝老师踹的门，但她不一定在门口听了多长时间了，只听到许荟说话的可能性很小。如今，她和陈泠泠都没有站出来，只让许荟承担责任，这件事怎么算都是她理亏，所以，江洛菲说她确实是该说的。
这样想后，沈望反而豁达了几分，她远眺着那边的楼层，把自己想象成一个肆意洒脱的女子。
她一直都想活成这种样子，但一直都没有做到。
沈望正想叫她的名字，许荟却突然间站了起来，站在房沿上的她如同一只摇摇欲坠的蝶，仿佛下一秒就会展翅高飞，划过空气，以一种近乎虔诚的方式拥抱大地。
许荟穿的比较单薄，一阵风把她的衣服鼓了起来，使她的身体显得更加纤弱。
沈望脑子里浮现出各种画面，一幕幕可怕的场面让她忍不住想要大叫起来，她向前跑了几步。
在她距离许荟只有几米时，许荟张开手臂回过头来。
她沐浴着这阵凉风，模样有些陶醉，额间的碎发贴着鬓角，张开的手臂是在拥抱这寒风。
许荟笑了一下，带着释然一切的笑容，脸上浮起出的都是坦然自若。
许荟在房沿边坐下，看着不远处的宿舍楼和操场，自顾自地说：“我要退学了，所以再看一眼恒中。”
沈望还在原地站着，一步也没有走近，听到许荟的话后，她拼命在脑子里搜索词汇，但她没有找到。
许荟并不期待她回答，继续说着：“父亲一直想让我跟着他工作，连高中都不想让我读，但我不愿，因为我有自己的梦想。”
说到这里，许荟停下了，目光顿时变得深邃幽远起来，仿佛在回忆，仿佛被什么东西吸引了目光。
“梦想？”她反问了一句，轻笑了一下。
“终究也没有什么用，我的梦想终究是梦想，只能存在于我的想象中，我也只能偶然拿出来感念一下作为安慰。”
好像有人把她内心吐露不出的感受都窥探了一样，沈望心中生出了共鸣。晾晒在一处空旷的广场上的是那些渺茫的梦境，如同肥皂泡一样渐渐变得透明。她有过这样的感受，那些炫目的色彩只留下一霎渺茫的悸动，在心里永远留下痕迹，但却再也捕捉不到它的实貌。
许荟轻笑了一下，自嘲般的笑容使她被风吹冷的面容变得苍白了几分。她缓缓地站了起来，那种姿态多了些许的苍凉，虽然只有些许。
沈望在原地没动，她们中间还是隔着三米的距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从云层突然钻出的太阳刺伤了眼睛，沈望的眼睛有点发涩。
那道光正好从大团大团的云朵相连的缝隙中挤过，如同链条一样一束一束分散着，每一束都不相交，每一束都潋滟着水光和花色。
有一束光直射在许荟的发间，那长发泛着光，使她的五官更加清晰了，所以沈望很清楚地辨别出来了她的情绪，那种情绪中携裹着一种悲哀。
许荟没有再说话，走到了她的旁边，停了下来，伸出手，拍在她的肩上。
“快上课了，走吧。”
许荟这句话说得再平常不过，也没有夹杂任何不友好，但沈望确实是很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可能是被她这一拍，也可能被她突然的一句话吓到，可能她真的感觉到了疼痛，总之，在许荟触到她的那一刻，她抖了一下身子。
下一刻，沈望发觉自己下意识的发抖后，她自己都吓了一跳，接踵而来的是那要命的窘迫。
“怎么？你很怕人吗？”
许荟看她，她觉得这种注视令她完全不安起来，如同面对着千军万马的威胁。
沈望想解释，想掩饰这种难堪，以至于她说出的话都是断续的。
“不……我不是……我没……”
尝试了之后，她的声音越来越弱，觉得自己的话很蹩脚，很无力很无力。
是因为什么？
她在心里问了自己无数次都没有得出一个答案。事实上，就算现在许荟打了她一巴掌她也绝对不敢做什么，很可能她会就这样接受了。如果把她对人的畏惧感追溯到幼年，追溯到一件件事情上，也不一定能寻出一个理由。但沈望早就知道的是，因为畏惧，所以她才不愿意接近人，所以在初中那一次次的组队活动中，她一直都是仅剩下的那一个。因为一直都是孤身一人，所以也就习惯了这种带些悲怆的自由，所以在调座位时面对赵亦惈的示好，她才觉得不知所措。
好在许荟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先她一步回到班里。
第三节本该是体育课，在第二节下课时体委站在讲台上通知了大家体育老师有事，体育课临时改成自习。
张夙在上课铃刚响之时就走了进来，扫视了一圈后，把手背在后面，缓缓走出教室。
张夙刚走，许荟就接着也站了起来，她背着双肩包，怀里抱着一大摞书。
许荟走过过道，走上讲台，撞到讲台桌的一角，怀里的书歪了，悉数滑在地上。
她的表情反而很漠然，看着那一堆书无动于衷，呆呆地站在那儿。
沈望注视到了许荟空了的课桌，她的喉咙一阵发哽，好像想咳嗽，好像又咳不出，咳不出又咽不下就堵在那里。
很快有五六个同学帮她把地上的一堆书捡了起来，很快许荟就又抱着书踏出教室，很快就看到班长在花名册上划去了许荟的名字，很快教室里充斥着压抑不安的气氛。
这种气氛就像催化剂一般让沈望的喉咙更加发哽，胸口处更是像扎进去一根尖刺一样锐痛。教室里那种躁动和滞闷如碳火在烘烤着她，让她慢慢的坐立不安。
沈望追了出去，如同有什么力量在驱使着她，她一把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张夙端着茶杯的手放下，看着她喘息的样子，面露诧异。
沈望注意不到她自己的手是不是抖的，她努力地组织着措辞，想要自己不至于显得那么慌乱和狼狈。
“老师，我……其实……昨天晚上我也说话了，许荟她……能不能让她回来。”
还是很狼狈。
每次和张夙目光想接，她都惊恐着低下头去，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是忸怩不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