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未堤看泠的表情一点起伏也没有，于是摇头道：“你倒是把禹洛的毛病全给学来了。我也不爱管人闲事，但我只怕这次若是不管，禹洛恐有性命之忧。”
泠抬起眼睛，震惊地看着未堤。
未堤道：“话说到这里，不难看出目前为止牵涉在这阴谋之中的因素有我，禹洛，和忘川亭。我大概只是个媒介，禹洛如方才所说似乎也不是重点，那么重点便应该在忘川亭上。”
泠道：“所以这便是神君说我应该了解水神往事的原因？”
未堤缓缓道：“我消息一贯灵通。据我所知，当年与禹洛犯情之人现在仍在凡间活着。既然我知道，那个人恐怕也知道，禹洛看了记忆后应当也知道了，他大概也心知肚明那个人知道他的心上人还活着。”
泠有些被绕晕了，但他知道值得那位主使者这般大费周章的人一定不是区区一个逃犯这么简单，因问道：“请问神君，当年水神动情的人是什么来头？”
未堤深觉孺子可教，答道：“她当年是什么职位不重要，重要的是关于她的一个流传甚广的传说：相传，她是女娲神力的继承者。”
女娲？这个消息霎时间在泠的头脑里引发了关于这场阴谋的无数可怖的猜想。
泠不明白，于是问道：“那当年的案子，真相究竟是……”
未堤道：“当年的案子证据齐全，禹洛和那女子都供认了是那女子引诱了禹洛。”
泠皱起眉，未堤见状又道：“我当年还是太年轻，被一些事冲昏了头脑，所以当年对于此案的看法也十分不客观。我方才那句话是我现在能给出的唯一一句客观描述了。”
泠知道未堤口中的“不客观”指的是未堤认为禹洛辜负了他的信任一事，他不便再问，于是换了个方向问道：“那如今这次呢？”
未堤道：“五百年前那旧案我唯一疑惑的是他们二人之事是如何叫人察觉的，一切都被揭发得太突然了。也是因为这个疑虑，使得我当年便怀疑是有人在推波助澜，但当然，我并不怀疑他们二人有情这一事实，毕竟他们二人受审后的表现我都看在眼里。如今这次，我还是觉得有人在暗中推动。但就算现在缺乏佐证，光凭此女的身份，你也大概也猜得到这是极大一盘棋。”
泠缓缓道：“那女子才是最终的目的？”
水神不会平白无故去忘川亭，他极可能疑心当年那女子侥幸活了下来才去要回回忆以确认。他看了记忆之后想必已经确认了此事，也一定也知道了她身怀女娲神力。水神哪怕当局者迷，大概也知道他自己那么轻易看到了这种回忆一定有蹊跷。
这样一来禹洛的那封遗书便可以解释了。虽然泠不愿意承认，但是他心里也清楚禹洛是个重情义之人。禹洛既然知道那当年因他被贬的女子成为了他人的猎物，他绝不会袖手旁观。禹洛不是刚愎自用之人，他知道若要对抗那个人来保护所爱，他将难以全身而退，所以他就算能从战争中活下来也未必能从与这个阴谋的斗争中活下来。
见泠豁然开朗的样子，未堤便道：“但若是这女子当真这般碍眼，那禹洛的努力就只是螳臂当车，是白白自找麻烦而已。”
是了，这便是禹洛作为当局者看不破的地方。泠在天宫许多年，多多少少也曾听闻水神曾出了名的“感情丰沛”，这便是禹洛被人拿捏住的七寸。未堤和当年的禹洛曾有过一段交情，对禹洛这个所谓的“弱点”应当比他更了解。但未堤不是早已和水神划清界限了吗？话已经说道这个地步，泠便也不避讳了，问道：“敢问神君今日为何相助？”
未堤本懒得回答，但见泠目光异常坚定便道：“我并非想帮禹洛，我只是想把禹洛当年的事做一个了断。不论他们当年动情之事的败露是不是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他们明知故犯都是不争的事实。经过天庭的审判，那女子早在五百年前投胎成凡人阳寿尽了之后便该灰飞烟灭了。说得难听些，她该死了，早该死了。虽然我知道剥夺她的生命十分无情，但站在一个神仙的立场上，这也是板上钉钉不容更改的事。当年的审判人证物证俱全，禹洛今时今日想把这颗钉子撬出来，绝对不合理不合法也不能够了。而禹洛当局者迷，偏要把自己搅在其中。若是放任他飞蛾扑火，不知又要牵扯出多少麻烦来。我希望你能阻止禹洛牺牲自己便是处于这怕麻烦的私心，所以你大可不必言谢。”
泠想未堤大概还不知道禹洛抱了必死的决心，如果他知道了不知道会作何反应。未堤的话把一个更残酷的真相直接摆到了泠面前：要阻止禹洛送死，就要害死禹洛的心上人。而且关于此事，不消未堤明说泠也知道，他们没有理由去阻止利用禹洛的始作俑者。铲除一个逃犯，即使是用阴谋，也无可厚非。
水神为情所惑，故而看不破这简单又无情的道理。
泠缓缓道：“但现在我们所知道的只是冰山一角，若要了解完整的真相还需观望。”
未堤笑道：“不论如何观望，我相信你最终一定会出手的，就像我相信你今日会来找我一样。”
泠也笑了，问道：“泠冒昧问神君一句，若是泠今日没有来，神君该当如何？”
未堤摇头道：“这样刨根问底可不像你呀。但我告诉你也无妨，我既然决定要救禹洛，就不会让你来或者不来这种小事扰乱我的计划。”
他的意思是如果泠没来司离宫未堤就会去若水宫找他吗？非要说得这么不坦率。泠不知典狱神这是成熟还是幼稚。
未堤又道：“我只是还有两点没有想通。那个人为什么要让禹洛知道那个继承女娲之力的女子还活着？让禹洛知道此事只会给那女子多一重保护，这无异于为除掉此女子增加了一重困难。另外，那个人为何想让所有人都知道禹洛去了忘川亭？你既然说想观望，不妨可以从这两点入手。”
泠回过神来，道：“典狱神且慢。既然您已经知道这是阴谋，为何还要称了阴谋者的心意把水神去忘川亭的宣扬出来？万一此事会有你我都未料想到的后果呢？”
未堤轻笑道：“你终究还不是水神，我方才还以为你明白呢。”
泠觉得未堤是在笑他不如禹洛有悟性。
未堤玩味了一下泠的表情，又道：“原因很简单。就算我不按他的想法做，他也会找到其他人来这样做。因此我还不如就把被利用也当个机会，来验证心中所想，总比将这把意在禹洛的到送到其他不知情的人手中好。”
泠一惊。他意识到自己似乎在以己度人，低估了布这个局的人的能力。
未堤见泠不再说话，便点点头道：“我今日要说的大概也说完了，你若没其他事事就先回去吧，我这里也忙得很。”
泠于是回过神来起身道谢告辞。
快到若水宫时，泠见前边有几个步履匆匆的仙人，手里都拿着信件，看起来和他在往一个方向走。
泠能看见若水宫门的时候，才发现这些人都进了若水宫。
泠于是也加快了脚步，进了若水宫的大门才发现那里还站着些其他神仙，泠记得这些人都是不同地方的土地神。
这些土地神见代理水神回来了，便停止了七嘴八舌的讨论，都围过来。泠问道：“诸位来若水宫有何事务？”
众人中的一位先开口道：“请水神大人重掌执行降雨之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