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她怎么可能当做什么都不知晓呢?眼睁睁看着恶人逍遥快活,而她的爹爹却含冤而亡,在九泉之下又怎会安息?
薛锦书一字一句将信读完,里头皆是秦康明的嘱咐,倒未透露出丝毫与此事有关的东西。
那便只能靠她自己去找,哪怕只是一点蛛丝马迹,她都不会放过!
上次康永宁本未将事情交代完,他还有事情瞒着她。薛锦书当时在普灵寺时,一下子陷进康永宁制造的迷雾当中,到回来后才幡然醒悟。
康永宁并未交代那份信是交给谁人的,薛锦书不信他并未看见来取信之人是谁。而他所言的待风波平静些许后,便出了城门。
可为何他仍在京都,甚至能藏身于普灵寺之中。
“奴婢见过王爷!”声音很大,从门口传到了里间。
门口的声音将薛锦书拉回现实之中,她急忙将信装好,塞到自己的梳妆柜里去。
将脸上的泪痕抹去,随手拿了本书坐下。
宋景弈走到她的身旁驻足,薛锦书故作不曾发现他到来,吓了一跳,“王爷何时回来的。”
宋景弈瞥了一眼她手里的书,再看向她,十分眼尖的发现异常,“夫人的眼睛怎么红了?”
薛锦书抽了抽鼻子,用手帕擦拭眼角,“方才看这本书,动情之处便落了泪。”
宋景弈翻动书面,“西厢记,陶陶原来也看这些杂书。”
她方才随手一拿,便翻到这本。
“怎的,我就不能看了?”
“本王以为陶陶只喜看兵法军书一类的文章。”
薛锦书并未与他纠缠这个问题,“你去何处了,怎现在才回?”
若是旁人问宋景弈去向何处,他只会心生不耐,冷言道:“连本王的行踪,你也配问?”
当然,敢问他这些的,也没几人。
“兵部尚书杜休请我一聚,便与他一同喝了些小酒。”宋景弈进门前特意停了会儿散了些酒味,唯恐熏到她。
薛锦书鼻子尖,还是闻见了,便心知肚明。
薛锦书不再说什么,“王爷陪我出去走走可好?”
宋景弈看了眼外头的天,有些昏暗。入了冬,夜幕十分快便拉了下来。
“入了夜,风大。”宋景弈担心她身子骨单薄,不经吹。
“不碍事。”薛锦书的声音闷闷的,实在是心里堵得慌,想出去吹吹风。
宋景弈不再说什么,去里间将她的披风取来给她披上,而后仔细将领子压严实,不让风漏进去。
她垂下眼眸看他的手在自己衣领前整理披风上头的绳,没说话。但心里头觉得十分暖,就像她衣衫单薄走在冰天雪地时,他是那个将自己搂紧他怀中,为替自己挡风御寒,给予温暖的人。
待他整理好后,薛锦书缓缓往外头走。出了厢房往西走便是曲折游廊,阶下石子铺成甬路。
薛锦书先一步出门,宋景弈慢慢跟在身后。湘儿见夫人与王爷出来,便准备跟上去,宋景弈伸出掌心朝着她,示意她不用跟来。
湘儿不知所云,止住步伐,一眼盯着二人离去。
夫人,看着像是不高兴。
宋景弈自然也看出了薛锦书心情不悦,并未出声说着什么,而是默默跟在她的身后。
入了冬,后院的植被皆没了生气,奄奄一息的模样。唯有那奇草仙藤愈冷愈苍翠,牵藤引蔓,累垂可爱。奇草仙藤的穿石绕檐,努力向上生长。
薛锦书停住脚步,眼睛一直看着那藤枝紧紧附住墙面,“王爷瞧那藤枝,其他花草都经不住冬夜,纷纷败下阵来。唯有这藤枝,仍旧顽强的依附在墙面上,如此顽强的生命力。怎的就人的命,那么脆弱呢?”
宋景弈以为是那西厢记里头的故事引得她的多愁善感,“人的命虽是脆弱的,但生来却比这些花花草草坚韧得多。花草一生都不过是与泥土相伴,汲取泥土的养分,如此简单的生与活。可是人不一样,要面对生老病死,贪嗔痴的考验,只有守住考验后才能活到最后。”
“是啊,这人世间的弯弯绕绕那么多,只有活着的人才能感受到这般痛苦。”薛锦书喃喃道。
夜晚的风能刮人骨,宋景弈将她的披肩往前提一提,紧紧裹住她。“莫要被这妖风吹感染风寒才是。”
薛锦书轻轻一笑,“我又没有这般娇气,随便一吹,便倒床不起。”
宋景弈又将她搂住,二人并步前行,他也不问她,只与她说起最近他所听到的闲话。“今日兵部尚书请我前去他的府上一聚。”
薛锦书淡淡一问,“那你们聊了些什么?”
宋景弈搂着她坐到八角亭处,“没聊什么。他的儿子被选去了随行军队,跟随邬大统领一同去益州。他此次邀我前去,虽未明说,但意图明了。”
薛锦书看着他,认真听他说此事。
“他是想让我在楚王面前美言几句,让他这个独子可以免去随行军一事。”
“杜休不是兵部尚书吗,这事还须得求你?那上奏的名单之中有他的儿子,他为何不自己悄无声息的抹去,他可是兵部尚书。”
“杜休压根没看那上报的名单,便直接盖上印章交了上去,有人知晓他定不看,故意最后将他儿子的名字加在当中,被人摆了一道他都不知晓。在早朝之中,楚王夸赞他对南楚国的忠诚,天地可鉴,其大无畏的奉献精神。”
薛锦书被他的话转移了注意力,一时间忘记了心中的那股如浓雾般的难受。“他就这么一个儿子,自然不舍的放上随时便可能没了命的战场上头,那他是不是气得脸都变色了?”
宋景弈不动声色将她牵起来,往回处去。夜里本就寒气重,风大。再加上在庭院之中,这亭子四面通风,他一直担心着这寒夜会让她感染风寒。
薛锦书不知不觉就跟着他走,只听他继续道:“杜休的脸青一阵红一阵,还要硬着头皮上前回话,说他应该的,为国出征,再所不辞。实则啊,他的牙关都是咬紧的。”
宋景弈咬紧后牙槽,学着杜休当时回话的模样。
薛锦书扑哧一声笑起来,“王爷若是生在普通人家,定是能做一个名声大噪的说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