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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城

攻城

白衣之人满身的血迹,冒着满城风雪一步一步行走在朱雀大街上。他手上提着剑,没有人敢靠近他分毫。街边的人看见萧云山这样,惊讶不已。

萧云山手里的剑不仅是自己性命的威胁,更是整个大昭的威胁。北岐找大昭要人,大昭不能不给,更不能让萧云山出事,因而这段路必须由着他走。御林军和金吾卫都在不远处一路跟着,若他要出城去,便立刻动手抢下剑,将他押送回去。

不知走了多久,他才终于停在了城门口。御林军紧紧盯着他,蓄势待发,其实他们都知道,萧云山不过是想在城门口等着徐清淮的身影。传信的人说徐清淮的尸体已经在送回来的路上,距离京城不过五百里路。

但这五百里路又像是遥不可及一样,怎么等都等不来。

日落西山,萧云山还是站在那里纹丝不动,白雪已经落了他满身。身后的御林军和金吾卫也变得焦躁不安,于桓看了一眼楚正阳,楚正阳不语,但是神色已经足够明显,现在还是不能过去将萧云山拿下,毕竟爱人之心足以让他做出任何事情。

一夜过去,白雪堆积了满地,萧云山似乎已经感受不到寒冷了。一抹晨曦渐渐升起,他终于缓缓动了一动,抖掉了身上的雪,马蹄声来了,他望向空荡的远方。

城门前的人久久矗立,冷风吹着他宽大的袖袍,如雪浪翻滚。马蹄声自远处滚滚而来,他的呼吸一凝,眺望着远处,却始终不见人影。

不久,只见两个黑色的小点出现,隐在马蹄激起的雪雾里,而后渐渐清晰起来,变作两排骑兵,额上皆系着白布,分列两侧,浩浩荡荡朝着城门行进,直到他们已经走到了萧云山的两侧,为他开了一条宽阔的道。

天赐良缘,情深之至。

数百米开外的影子令他心中震颤,只见一擡棺材,由许多额上佩白的士兵护送来,车轮滚滚,阴云密布。风吹白雪飞舞,卷着渐行渐近的人。飞扬的丧幡带着一些寒冷与悲戚,一路护着将军的棺,再不如往昔。

萧云山立着,不自觉喉咙一紧,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只剩呆滞无言的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那尊棺,胸腔中寒意刺骨。

他丢了手里的剑,眼角倏然落了泪,正要往前却被忽然冲上来的御林军拉住手臂。但御林军似乎并没有用力,叫他死死地抱在了棺材上。

前来送棺的士兵们也不敢动,被他绊在了城门口,周围百姓皆唏嘘。萧云山的肩后忽然一疼,意识逐渐模糊了起来。于桓扶住了他,叫了几个御林军过来,道:“送去抚宁侯府。”

楚正阳立刻带着金吾卫过来,说:“我们去送,御林军护送侯爷吧。”

于桓看了一眼徐清淮的棺材,微微叹息了一声,将萧云山缓缓交到了楚正阳手里,道:“劳烦楚将军了。”

一夜的雪将天地变作一片缟素,像是整个天下都在为徐清淮服丧。往日因他屡屡战败而生出的唾骂,在这一刻逐渐隐去,百姓似乎又想起了徐家一直以来为大昭所做的贡献,即便沙崧丢了,丢的也不过是徐傅从北岐抢来的土地罢了。实际上没有人可以骂他,但人总要有个谈资用来消磨时间,嘲笑当朝权贵、“战无不胜”的徐清淮,便是普通人的一大乐事。

侯府挂了白,夜深人静时,萧云山一身素衣跪在徐清淮的灵前,眼中的泪早已耗干了。莲君给他带了吃的,送到他跟前,道:“承淮哥哥,你还是吃些东西吧。你一日未进食了,侯爷知道一定会伤心的。”

侯府一直有御林军在把守,外面的御林军将整个侯府围成了铁桶,里面的更是五步一人,时刻盯着萧云山的一举一动。侯府里的下人也紧张局促,哭都不敢哭。

听说如今的沙崧军几乎已经全军覆没,王卓殊和尚青云他们连尸体也没见到,定国公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萧云山低头叹息,下一刻便昏倒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床上。他擡头看了一眼门外,依旧有御林军站在门口守着,窗子外也是。

他在床上拿出了藏着的匣子,缓缓打开之后,看见了徐清淮留给他的东西。那是一张和离书,上面有徐清淮的手印,却没有萧云山的。

徐清淮在临行之前告诉他,“来日我战死回京,若你看见的是我,那你便签了这个和离书,北岐一定会将你接回去。那时我已为你杀了肃王,替你扫清北岐的障碍,你便可带着我母亲留给你的苍狼军令随元霄酆回去,拿回属于你的东西。若你看见的是一具无头男尸,那我一定还活着。无论你想不想和离,我都依你。”

“若是和离了,从此以后我的生死和名声,不论在旁人口中有多难听,都与你无关了。你要做一个,堂堂正正的北岐太子。”

徐清淮的死讯已经传遍天下,他要以自己的死换萧云山回北岐。

想要引敌入阵,就必须先自己深入阵眼。朱景焕想要斩断丰隆帝的羽翼,谋朝篡位,那徐清淮就给他这个机会。

烛火微弱闪烁,整个侯府静可闻针落,屋檐上的积雪滑下,碎在了地上。和离书就着烛火燃烧,化成了灰烬。

萧云山第二日就被端王的人接走了,没有机会和任何人告别。北岐也给丰隆帝留下了停战书,说大昭若不侵犯,他们北岐绝对不会再和大昭打仗。此时的大昭没了沙崧,也彻底没有了萧云山这个可以握在手里的把柄。

萧云山坐在久违的北岐马车里,缓缓掀帘望了一眼渐行渐远的镐京城门,道:“一场生死过后,还会有下一场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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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寒风阵阵,暖阁里软玉温香。女子倚靠在男人的腿上,缓缓开口:“大人又要走了?”

西北的战乱刚过,徐清淮战死,萧云山也已经离京,此时是何妄回边疆做生意的最佳时机。他喝了一口热酒,手轻抚着荷叶的发丝,道:“在京城待了一年,生意一直耽搁着,总归是要走的。不挣钱,还怎么养你?”

荷叶垂眸,淡淡道:“大人当真想过养着我吗……”

“这说的什么话?难不成我是在骗你吗?”

荷叶起了身,看着他,疑惑道:“大人家里到底是做什么生意的?”

何妄笑道:“不过就个运送货物的行当。”

“镖局吗?”

何妄叹了口气,“也不算是镖局,总之生意上的事你不用管。来日,我一定回京城来找你。”

“大人从前跟我说你很喜欢京城,却又总是不能待在京城。大人在京城,是有什么牵挂的人和事吗?”

何妄又给自己倒了酒,推开了身上的人,起身道:“漂泊无依的人,又怎么会有牵挂。京城是好,享乐之处多,富贵醉人心。”他立在窗子旁看向窗外。

这个在京城地段极好的小楼是他买给自己住的,雕梁画栋堪比达官贵人的豪宅,但只有他在京城的时候才一个人住。窗外能看得见一所大宅子,甚至能看得见院子里的树和枯井,看着是某个官宦人家的府邸,只是已经荒废多年,毫无生气。

荷叶站起身来走过去,道:“那是一个罪臣的府邸,听闻是二十六年前三王之乱的时候被其中一支叛军灭了门,便成了凶宅。”

“没有灭门。”何妄淡淡道,“他家里还活着两个人,一个是府上的嫡公子,另一个是个小庶女。”

叛军杀人的时候,他们藏在了水井里,叛军将死人丢进了井里,他们便与死人一起待了一夜,直到叛军离开,哥哥踩着死人爬上去了,又将妹妹救了上来,最后两人从狗洞爬了出去。那时候京城大乱,十几岁的哥哥带着三岁的妹妹一路逃亡。

隶州城刚刚经历了洗劫,百姓困苦,一点粮食也没有。过惯了富贵日子的何妄,第一次见到了什么是书里所写的易子而食,战乱中人性中的的兽性被一个“易”字轻易磨灭,用孩子的身体来养父母到底是孝道还是圣贤之道?亦或是非人之道。他读书识字,和平常人家的公子一样要科考入仕,读遍了圣贤书,却并未在其中学会救世之道,就连眼前的饥饿之困也无法解决分毫。

空车的商队过路,何妄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商人,他知道商人虽然没带粮,但一定有钱。他将自己的妹妹卖给了他,三岁的孩子什么也不懂,只知道自己被带走了,无论怎么哭求哥哥都没用。

“读遍圣贤书,未得求生道。若此一生循规蹈矩,又怎么能活到现在。”

腰腹忽然一凉,何妄惊诧地看向荷叶,眼前忽然一片恍惚。

荷叶道:“哥哥还能记得我吗?”

何妄的眼神里透露出几分恍若惊醒之态,趔趄地退了一步,又退了几步,险些跌倒下去。“何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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