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夜不能寐各思量
“爸让你问我？”
“嗯，对啊”
棠曾莞尔，心底却更加疑惑，“妈，老爸怎么会主动叫我回家呢，你到底有什么事情要商量？”
“哎，瞧你这话说的，不中听啊”，棠妈继续闲话家常，却在默默的按照话题蓝本向下试探，“你们盛图最近拿了个什么大奖，你爸爸知道以后，高兴的都合不拢嘴，非要炖海鲜汤犒劳你。你也知道，那东西又没办法放冰箱，所以，妈妈就想打电话问问，看你什么时候能够回来一趟，我也好提前……”
“盛图？！”
棠曾听罢，暗暗心头吃紧，万般情愫忽地便开始纠结往复起来。
如此熟悉的名字，仿若相隔许久又重见天日，本该分外亲切。却不知何时，竟变得像鬼魅一般，难以斩断，阴魂不散。
“晴晴，你还在听吗？”
“哦，在”，棠妈温和的嗓音，终于唤回了失神中的棠曾。她抚着剧烈跳动的心脏，努力尝试用一种平和语气去回应，“妈，最近有文案要跟进，估计没什么时间”
“这样啊……”
“不、不过，下两周应该可以”，棠曾不忍母亲的失落，随即便编织出谎言，“我努力赶赶进度，肯定能够提前完成，到时候就……”
超市中，轻快的提示音毫无预兆的响起，竟令棠曾感觉那样熟悉。
“妈，你和爸爸在哪儿呢，咱榆安也有24小时超市了吗？”
“哪有”，棠妈匆忙离开原地，向反方向角落走去，“还不是你爸，非要看那个什么城市导购节目，现在正说超市的菜价呢”
“哦，我说你们也不可能这个时间还在外边闲逛嘛，原来……”
“对了，晴晴，晚上有没有吃饭”，棠妈急中生智，忽然话锋一转，“你不能因为工作忙就每天胡乱应付，知道吗？”
“妈，我在吃呢”
“吃的什么，又是干面包外加白开水？”
“哪有”，棠曾慌忙摆弄起身旁货架上的餐盒，让它们发出窸窸窣窣的轻响，“我现在吃着酱油炒面，喝着莲子黑米粥，还有水果沙拉，不知道多奢侈呢”
“闺女……”棠妈不禁轻声叹息，偷偷望向远处躲在通道角落中，正在撒谎的棠曾，心底最后一丝‘隐忍’也彻底崩塌，“别太委屈自己，我和你爸爸来漪涌……”
“晴晴啊，我们打算到漪涌看看你，有什么需要带过去的东西吗？”棠爸害怕真相‘败露’，不由分说便抢过电话，“让你妈准备！”
“嗯，你们怎么忽然要来漪涌？”
“哦，你和小萧不是忙得没办法回榆安嘛，那只有我们过去一趟了。顺便还能带海鲜汤给你，也省得放在家里浪费”
“爸，不用这么麻烦”，棠曾与父亲的交谈，素来客气而疏离，“舟车劳顿，太辛苦！”
棠爸平和的拒绝，似乎早已拿定主意，“没关系，那就不是你要考虑的‘范围’了”
匆忙被父亲挂断电话，失神的棠曾摩挲着手机，心中竟隐约生出许多忐忑。
她自问刚才的应答并无明显破绽，却好像还是被他们看穿一般，瞬间被撕下所有伪装，再也无所遁形。
棠曾决定不能如此“坐以待毙”下去，急忙拨通了手机号码，但转而又感觉不妥，慌乱挂断……
棠爸、棠妈此时早已失去晚餐兴致，相互搀扶着离开乐惠来，瘫软在长椅上便再也难以动弹。
“老棠，咱们家晴晴在超市工作，是来体验生活的对吧？”
“别自欺欺人了”，棠爸侧过头去，深深叹息，“你看她干活时的熟练程度，像‘体验生活’那么简单吗？”
“那晴晴究竟为什么要舍弃‘盛图’的工作，而选择‘乐惠来’呢？”
“虽然个中缘由我不清楚，但相信这绝非她的本意”
“哎呦，简直没天理呀”，棠妈愈发黯然神伤，深藏心底的郁结刹那间便喷薄而出，“每次通话，我们家晴晴都是在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工作，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竟然还不能让他们满意，‘盛图’的领导难道瞎了吗？明天，我必须得找他们讨要个说法！”
“咱能不能不添乱，还是你家闺女没本事，别什么都怨公司！”
“老棠，你怎么回事，非要和我唱反调，是吧？”棠妈迎着夜风，默默垂泪，“到这种时候，都不能替你家闺女说句话！”
“我这叫客观评价，一个巴掌拍不响，若是她真的能干，又怎么会轻易被‘盛图’……”
“你别说了，虎毒还不食子呢！”
“好好好，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我也难受”，棠爸停顿几秒，而后迅速调整思路，“当务之急，还是尽快给孩子治病，其他的咱们慢慢再去处理吧”
“这说得还像句人话”，棠妈送上一记白眼，却也希望讨个主意，“那现在怎么办，从哪里筹钱呢？”
“先回一趟榆安，我去试着借”
“你说晴晴这孩子，也真是的。我早就告诉过她，即使公司不去保障员工，她也应该自己缴费，图个日后安稳舒心的”，棠妈抚着额头，努力驱散着隐隐的疼痛，“但她就是不听，偏要每月把钱寄回家来，搞得现在自己捉襟见肘”
“哎，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棠爸突然站起来，拍拍身后的尘土，“走吧，咱们去客车站凑合一晚，明早坐第一班大巴回家”
李慕慈辗转反侧，整夜未眠。
脑海中不停闪回着与棠曾父母交谈时的画面，愈发难以释怀。
一面有愧于自己未遵守诺言，辜负了棠曾信任；一面又质疑自己是否应该撒谎，给两位老人不切实际的虚假幻象。
然而，望着他们殷殷的眼神，她却终究只得咬牙承受这往复折磨，不停悔恨呢喃。
“对不起，叔叔阿姨……”
“棠姐，请你原谅……”
东方未晞，晨鸟鸣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