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 - 枕戈 - 将小明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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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如玥不省人事,事情便好办了许多。

谢时去回了辰静双,称宋如玥厌恶燕鸣梧,选了穆国。辰静双自然也不信,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谢时硬着头皮:“千真万确。”

辰静双笃定道:“这不是她性格。谢时,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想好,这可是欺君之罪。”

为了照顾重伤的皇上,帅帐里炭火烧得足。谢时的汗都快下来了,但他咬定了不松口:“陛下,娘娘千真万确是这样说的。”

“那么你呢”辰静双问,“你觉得,我们应该与哪一方联盟”

“自然是燕国。”谢时暗出了一口气,“燕皇帝对辰国,终究是有情分。”

辰静双失笑,重复道:“情分。”

他不去戳穿谢时的小心思,正沉吟着,账外忽然传来一声“陛下”。

笙童声音紧绷:“斥候求见。”

-

却说回燕穆二国。

自从宋如玥砸玉玺之后,燕鸣梧穆衍倒是沉寂了一段时日。但是不久,就有一位不速之客,到访燕军营中。

燕鸣梧那时本来正在看士兵演武,看得昏昏欲睡,正传了笔墨,打算再写一封看起来情真意切的长信,哄骗碧瑶投奔。听了此人来访,他倏忽瞪大了眼。

接着一言不发,踩着木屐,噔噔噔噔地跑回了皇帐。

那客人当然还没有直接这么深入,皇帐附近还是燕鸣梧的天下。饶是如此,等燕鸣梧一番梳洗、光彩照人地移驾出来,周围人等还是惊了一片。

又不敢擡头,只好暗暗惊了一片。

——片刻功夫,这位陛下脱下了那身晃花人眼的孔雀毛大氅,换了身环佩齐整的皇袍礼服。这身礼服虽然从没被穿过,却早已声震四方——它并非最为庄重、仪制最为繁琐的那类祭祀礼服,反倒给他们陛下留下了不少发挥的空间。应陛下的要求,这上头花纹一层叠着一层,不少地方还做出立体的形状,单是袖子上的绣线,恨不得比衣裳料子还重。另外还有各式压袖、镇缎,连着腰封上垂下的玉佩香囊,活似一座玉编钟,往前历数六百年,整个大豫朝就没出过这么夸张的东西——连这么夸张的寿衣都没有!

这还只是衣服。

配的冠冕就更离谱,天子之冕前后九珠十二旒,这位别出心裁地在这一百零八颗玉上都刻了日月山川龙凤纹饰,细看,还都做成了中空转珠,头微微一动,竟似一具山川在他冕硫上流动一般。

当时还有国师府大臣劝他:“这是江山动荡之意,不祥。”却被他哈哈大笑着反驳了:“无妨。朕坐得稳。”

总之,这身礼服,是穷奢极欲了。唯一显得没那么暴发户的,是他作为皇帝,足够有钱、有权、有好的身段容貌——因此这身礼服并非十足堆砌,穿在身上,只显得他像个远古神话中走出来的帝王,真是披了满身山河。

按说,这身礼服,单是整理开,就要整理两个时辰,更别说是穿。这位陛下,究竟是怎么花了小半个时辰的功夫,就把它穿戴齐整,实在是个迷。

只能说,为了开屏,他简直突破了人类的极限。

至于这套礼服为什么会被他带来前线,那就是另一个迷了。

他的贴身小厮班存亦步亦趋地跟着出来,为他捧着礼服后头浮夸的拖尾。有人凑过来低声八卦:“陛下这是……要见哪位美人么”

班存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那人不明所以,班存却看了一眼正揽镜自照的燕鸣梧,不敢多说:“你倒想想,孔雀除了求偶,还因为什么开屏”

那人想了半天,恍然大悟:

雄竞!

只是那时候,燕皇帝已经架着他那身玉编钟,走远了。

-

来访者正是穆衍。

穆衍和燕鸣梧截然相反,如今虽已是帝王之尊,却依然习惯轻装简从。他一副书生身板,穿一身硬挺的素缎衣裳,束袖绑腿,动作轻便地从马背上跳了下来。要是别人不说,保不齐还会以为他是个以武及第的少年清贵,而且不是状元,是个风流传世的探花郎。

也不同于燕鸣梧时常前呼后拥,他带的人也不多,百八十人而已。不过这百八十人,各个目露精光,看着穆衍时,近乎虔诚。连燕鸣梧见了,都少不得心底忌惮:假以时日,保不齐又是一座天铁营。

燕鸣梧环顾四周,松了口气:幸好自己思虑周全,四周列着十足的人手,虽没有对方那么精干,但胜在整肃,各个仪表堂堂,也没有输。

穆衍先是被燕鸣梧的衣装震了一下,而后也环顾一周,也察觉了燕鸣梧那点小心思,心下好笑。接着,他走上前来,拱手道:“燕兄手下各个人中龙凤,这是好大的阵仗。”

他们二人明争暗斗数年,竟毫无芥蒂地叫了这声“兄”,另一人竟也“哈哈”一笑,更无芥蒂地受了:“好说。这回匆忙,都是随便挑的人,不丢人现眼也就是了。”

他们两个面对面,倒是颇有一番默契,谁也不明着摆皇帝的架子,一路客客气气地到了燕皇帐。进入账内,穆衍的人一个也没跟进来,他目光左右一扫,燕鸣梧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挥手示意众人都退出去,只留了个笙童。

穆衍笑道:“燕兄坦荡。朕有话也直说了。安乐砸玉玺,此举意味昭然若揭,燕兄应当知道。”

燕鸣梧摇头一哂,没有接话。

穆衍道:“无怪燕兄不言。你我联手,本就是为了先掐灭掌着玉玺的辰皇帝。眼下玉玺没了,这联盟自然也就不再坚牢。这是安乐的阳谋,倒有几分意思。”

燕鸣梧笑道:“怎会如此既然你我盟约,朕自然是一言九鼎。”

穆衍道:“事态既然有变,朕还有一事与燕兄相商。”

燕鸣梧目光一动——敏锐地落到了穆衍身上。后者知他心领神会,冷静道:“不错,是为安乐本人——这些前朝宗室,不知手里握着多少东西。安乐活着一天,你我二国,就名不正言不顺一日。对此,朕都不甘心,何况燕兄”

燕鸣梧不置可否,笑道:“朕听闻,安乐曾去往穆国,为启王收尸。穆皇帝当时杀她,易如反掌,何必留到现在?”

穆衍笑道:“安乐若有启王那般野心,自然不能留。何况,她若死在朕的地方,朕又怎向燕兄交待呢?”

燕鸣梧又一哂:“想来也是。安乐到底不是启王,是天真了些。”

说罢,他伸出一只手掌,竖在穆衍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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