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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浪子回头金不换

第九章浪子回头金不换

随着凤凰阁古城改造工作的日渐推进,老城区原住居民搬走的越来越多。楼西大街上搬家公司的拖斗大卡,宛如一条条不知疲倦的机械铁龙,不时地卷起一阵风儿疾驰而去,携裹着散落到地上的纸屑在空中飘荡,像无家的孩子一样不知所往。在这些卡车的车厢里,花花绿绿的床单做的包袱和红蓝条纹简易打包袋被塞得鼓鼓的,像一个个打足气儿的瑜伽球。

古城拆迁指挥办公室的工作人员,把涉及到的辖区的五千多户近两万人登记在册,分组编排,然后具体分包给办事处和社区的工作人员。辖区内的几个社区的人员全部抽调过来,统一由拆迁办指挥,听从拆迁办的安排,逐家入户了解具体情况。

三叔姚培康家今天来了好几个人,这几个人进门之后,有人拿着手机一通拍照,还有人拿着小本本儿边看边记录着什么。姚培康正坐在餐桌前准备吃早饭,在桌子上的两只小碗里,盛着老伴儿煮的小米绿豆粥,他刚买来的油条胖胖的,色泽金黄,酥脆可口。

见到拆迁办的人进来,姚培康把手里的油条放到饭筐子里,他面沉似水,对一位戴眼镜的中年人的热情招呼充耳不闻。他伸手接过对方递过来的一张硕大的拆迁通告,上面的白纸黑字密密麻麻,楷书字体硕大,如颗粒饱满的玉米粒一样晃得他眼晕。

“前几天,我们家申请了住房保留还没有回复呢,你们今天来干嘛?”姚培康不耐烦的质问。

“知道,知道,老人家别着急哈。我们只是过来了解一下房子的具体情况。”眼镜男笑着说。

看到姚培康的脸色不佳,老伴儿周桂兰说:“也没啥好看的呀。这房子始建于七十年代,钢筋混凝土结构,面积是一百一十多平方。”

“我们想看一下这房子的房产证和土地证,可以吗?”

“看它干嘛?”姚培康不同意,“你们可以去房管局查呀!”

“不瞒您说,拆迁户的房屋情况都查过了,只是想重新核实一下!”眼镜男坚持。

“行行,我去拿。”周桂兰一边说一边上楼去拿了。很快她把房本和土地证拿来了,拆迁办的几人围过来翻开看了看,有人给黄色封面的土地证拍了几张照片。

周桂兰问道:“我们房屋的保留申请,什么时候批下来?”

“这事儿不太清楚,你家的房子能否被保留还不一定,要看具体规划。”

姚培康听闻此言,脸色阴的更沉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餐桌上的小米粥。

周桂兰说:“我看到了街上宣传栏里的改造规划图,我们家所在的位置被设计成一座建筑,所以肯定能保留啊,即使拆掉我们家再重建,不还是照样要盖一座二层楼吗?凤凰阁周遭又不允许盖高层建筑!”

“情况的确如此,谁说不是呢!但是现在凤城市市委市政府,各位领导意见还不统一。实话告诉你吧:古城改造规划图有两个,宣传栏里的是第一个,据说现在大多数领导倾向于第二个方案。”另一个年轻人解释说。

“所以你家也要做好搬家的准备啊……”

姚培康此刻突然脸上露出不安的神情,整个身体紧绷着,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他吸了一口气儿说:“那如果最后采用另一张规划图纸,我家这座房子就必须拆除喽?”

“那是肯定的!按照第二张图纸上的规划,这里设计的是停车场……”眼镜男话没说完,擡头发现姚培康的脸色发白发黄,陡然心中一惊,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只听姚培康低吼一声,瘫倒在椅子上,只见他四肢抽搐,两眼上翻,眼球上吊,口吐涎沫,伸出的胳膊不听使唤,一下子就打翻了餐桌上的碗碟,小米粥和油条洒落一地,汤粥泼溅到姚培康身上,汤汁流的到处都是,一片狼藉。

一时之间,小小的客厅里乱作一团,几个工作人员都没见过这种场景,大家乱作一团不知道如何是好。

周桂兰急忙冲过去抱住老伴儿,让他侧躺到沙发上,迅速塞到姚培康的头下一个抱枕,让他的头偏向一侧,她一边擦去姚培康嘴角的涎水,一边镇定的连声呼喊:“老姚,老姚,醒醒哩……”

不一会儿姚培康停止了抽搐,慢慢地睁开眼睛,只是此刻他的脸色蜡黄,宛如枯干的树叶。拆迁办的几个工作人员惊恐不已,一连声的对周桂兰说:“大姨,把大爷送去医院吧?打120吧!”

周桂兰对他们挥挥手说:“你们快走,快走吧!”收到可以离开的指令,他们几个人行动迅速,一溜烟儿地没了踪影。

晚上夏予竹和姚锦翊过来看望三叔,姚培康已经恢复正常。

“该吃吃,该喝喝,啥事不往心里搁!”周桂兰故作高兴地看着老伴儿,“放宽心,好事多磨呗!也许明天咱就可以收到房屋保留的回复呐。”

姚锦翊也在做三叔的思想工作:“我同学赵刚说在第一批拆迁的居民中,有四家已经确定保留下来了,三叔,你先等等,你家楼房保留下来应该没问题的。”

“就是!说得对啊,一切还未确定,让至华哥再催催拆迁办。”夏予竹也劝到。

接着大家又转移了话题,七嘴八舌地说起姚锦翊租房子的事情。

这时候电视机里的新闻联播还没有结束,邢质斌那流畅自如、深沉有力的声音,听起来就给人一种国泰民安的感觉。

姚锦翊家的小狗灰灰摇着尾巴,在三叔脚边蹭来蹭去,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大家。灰灰是姚启娴的玩伴儿,同时也深得姚培康老两口的宠爱,经常赖在三叔这里不回家。

姚培康从小在姚家老宅子长大,是土生土长的老城里人。他的父姚墨希在老一辈人里面排行老三,姚墨希的大哥是姚培宇的父亲姚墨弘,中间还有一个二哥姚墨哲,老二爷爷姚墨哲参军后辗转全国各地,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了大半生,最后老人家就定居在了省城,他在那里娶妻生子,一家人生活在省城。姚墨哲离世后,其后辈也经常来老家凤城,他们这一辈彼此之间相处融洽,逢年过节或者红白喜事都会走动。

姚墨希这一支,目前还有姚培康和大哥姚培然弟兄俩健在。姚培康是老三,他上面有两个哥哥,大哥叫姚培然,在局长的位置上退休,二哥姚培栋十几岁的时候生病去世了。在凤城,他们这一辈人没有姐妹。

和大哥姚培然的好学上进,积极向上不同,姚培康不爱学习,用他的话来说:“拿起书本就头疼!”姚培康小时候上树掏鸟窝,下河捉鱼虾,整天陶醉于大自然中t,他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惹事包。

后来在那场特殊时期姚培康参加了大串联,几个月几个月地不着家。姚墨希对这个儿子无可奈何,后来赌气对他不管不问,于是姚培康就彻底放飞自我了。

在外面流浪几年后,他又两手空空地回到了凤城,只是胳膊上、腿上不知啥时候多了一些伤疤,尤其是在右腿的小腿肚上,那一道一乍长的疤痕,像一只被拉长了的眼睛,令人望之惊恐。

那个时候他大哥姚培然已经大学毕业,是凤城市委办公室秘书,前途一片光明。姚培康回来之后,一改之前的无浪混鬼模样,乖乖地听从了老父亲的安排,去凤城街道轴承厂当了一名工人。

没想到姚培康上班后,彻底改掉了从前顽劣不恭的恶习,凡事跟党走,听党指挥,一切听从领导的安排,在党的光辉照耀下,他披荆斩棘,勇往直前。他每天规规矩矩上班,勤勤恳恳工作,平时经常主动加班加点,他多次被评为优秀职工,车间标兵。

姚培康头脑灵活,动手能力超强,凡是他感兴趣的东西,他很舍得花功夫去研究去琢磨。工作之余他自学轴承的有关知识,逐渐成为厂里的技术骨干。他和厂里的技术员,根据市场需求,一起研发出多种型号的轴承近百套,其产品数量有几十个品种。到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轴承厂改用煤气加热,替代了最初的煤炭直接加热方式,实现了相当可观的工业产值。他从一名曾经吊儿当啷的不良少年,一步一步当上组长、车间主任、技术员,后来成为技术骨干、副厂长,直至厂长。

他当厂长期间,是轴承厂的辉煌时刻,之后厂子慢慢地走下坡路,再后来大量的街道工厂因为规模小,技术落后,市场逐渐萎缩,直至最后倒闭了。那时候姚培康还差几年就可以退休了,于是自己补交养了老保险,回到家静等退休。

姚培康在五十多岁的年纪下岗了,那时他正是精力充沛,经验丰富的时候,总不能在家混吃等死吧。他是一个闲不住的人,下岗之后一直琢磨想干点儿事情,发挥余热,可以让他重新找回生活的意义和动力。多年的工厂一线工作,把他锻炼成为了一个有技术,有能力的人,经过多次的思索和考察,他开始了自己的第二次创业,他重新开了一家小型加工厂,加工太阳能和采暖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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