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帛裂，祸又至
听外面的争论声，大致也就是为了刚刚的那批云锦了，尽管伙计解释说已经有人定了，说了很多好话，但是那蛮横的女人却丝毫没有平息怒气，而且还动起了手，忠叔出去几句服软的赔礼道歉才平息下来。
余美颜听到外面嚣张的叫嚷声，想出去看看，却被余母拉住了，说道：“一个女孩子家，乖乖的待着，忠叔会处理好的！”无奈，只得坐在刚才忠叔的座位上，重新拿个茶碗，斟茶喝了起来。
“老娘昨天就看上了那料子，那个不长眼的占了！”母夜叉必定是龇牙咧嘴的咆哮着，听声音还听不出来是哪位太太，但敢这么闹的必定是有权有势的，余母才不让余美颜出去凑热闹。
“三姨太，实在不好意思呀！昨日你没说非要那料子，不巧，今天就被人定了！”忠叔朴实的笑着解释.
但是那女人才是蛮不讲理的，继续大声吼道：“老娘都说喜欢了，你不知道什么意思么？”
“喜欢又不代表定了！定金还没交呢！”其中的一个伙计压低声音嘟囔着说道，却被这个叫三姨太的女人听到了，走上前来就要对那伙计动手，忠叔急忙道：“三姨太请息怒，我们在三五天后还有一模一样的云锦进来，我一定给您留着！”
余美颜实在按捺不住了，这女人竟然这么张狂，忽的一下就起身往外走去，余母急忙挡住了，说道：“你知道那个三姨太是什么人么！”
余美颜只是喜欢看书，学学英文，对县城发生的事情漠不关心，她哪里知道什么三姨太，摇摇头望着母亲。
“这三姨太是驻军县城的长官李望朝家的，可厉害着呢，听说是什么淞沪护军使卢永祥的人，可惹不得！”余母知道还不少，细心的给女儿说着。
皖系军阀盘踞粤皖，军士们更是良莠不齐，有的还是真正为了革命勠力奋斗，但是更多的是旧式军队改变而来，照样还是荼毒百姓。这李望朝就属于后者，自从来了台山，乡绅富豪争相去送钱送女人，简直就是一方土皇帝，据说已经娶了七房姨太太了！
“后面来的老娘就看不上了，要是没有昨天那料子，你这破店也就别开了！”三姨太手里扇着丝帕，艳红的嘴巴里似乎就要喷出鲜血。
余美颜小声对母亲说道：“我不出去，我就看看这泼妇是个什么样儿！”
余母急忙做个“嘘”的手势，生怕女儿刚才的话被外面的母夜叉听到，又来找麻烦，惹得一身臊。
余美颜笑笑轻手轻脚的走到门口，往外看去。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那咆哮着的那里是个女人，活脱脱一个女版弥勒佛，一说话手一扇起来，周身的肉都既有韵律的颤抖起来，像极了唢呐上贴着的那层薄膜。
往后一推，撞到了母亲，余美颜捂着嘴趴在余母怀里好半天才忍着笑声，手在空中画了个大水缸，余母也忙往外一看，果然，真不知道堂堂的一方长官，怎么会有如此独到的眼光，匪夷所思。
那女人还在像一头发怒的大象手舞足蹈着，忠叔好话说尽还是不管用，铺子里的伙计们也被一个不落的骂了个遍。余母心道：今天真该好好看看黄历再出门，没想到会遇到这么蛮横不讲理的事情。
说时迟那时慢，三姨太气急败坏的就挪动着身子走到忠叔面前一个巴掌下来了，虽然身体臃肿，但是打人的速度丝毫不慢，本来就上了年岁的忠叔，哪里能吃得住这般重击，捂着脸就倒了下来。这可吓坏了店里的顾客和伙计们，急忙把忠叔扶起来，嘴角上已经流出了鲜血。
这一切看在余美颜的眼睛里，再不制止就说不过去了，趁母亲也惊呆着，余美颜大声喊道：“住手！”就冲了出去。
三姨太的右手停在了空中，惊诧的看着余美颜，在这县城里还没有那个人敢对堂堂三姨太如此说话，这小丫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最终，三姨太的熊掌没有放下，而是更加用力的扇了过来，余美颜正走到忠叔身边，将忠叔往自己怀里一拉，幸免一掌。
这可气坏了三姨太，指着余美颜就骂了起来，道：“这是哪家的小婊子，敢来这里撒野……”
余美颜在平时也看到过新式书籍中有关为了追求公平正义、自由梦想而奋起抵抗的故事，心中的热血彻底被这看着就恶心的三姨太点燃了，听着胸膛义正言辞的说道：“仗势欺人，不就是一块料子么，我给你！”
说着就回到里间拿出了那匹云锦，抓过伙计手中的剪刀就剪了起来，让铺子里的人都目瞪口呆。
余美颜边剪边戏谑的说道：“给呀，这不是你要的云锦么！给呀……”
这不合常理的举动也是飞扬跋扈的三姨太只是不知所措，只是颤动着身体，嘴里一个劲儿的“你……你……你……”
余母一看女儿这也不知道唱的哪一出，但是心里却特别解气，这可惜了这么一匹好料子了。也从门里走了出来，伸手就要从女儿手里抢下剩下的布。余美颜没有松手，而是继续奋力疯狂的剪着，还把碎条扔到三姨太的脚下，嘴里咕囔道：“你穿上旗袍真是糟蹋了！”
忠叔在伙计的帮助下，擦点了嘴角的血，看着余美颜的一举一动，脸上充满着担忧，不是在心疼自己的云锦，而是害怕这丫头得罪了三姨太，就不好收场了。
但是现在去劝余美颜绝对是个错误的决定，只得任她把那匹云锦剪了个尽光，三姨太的脚下已经对了一小堆碎布条，铺子里的几个顾客直呼“可惜了”！
此时，一阵跑步声传来，裁缝铺里闯进来了五六个带枪的士兵，一个领头的站在三姨太身后顿首道：“属下来迟，三太太受惊了！”
看到有帮手来了，三姨太立马直起了腰身，指着余美颜说道：“这小婊子把我最喜欢的料子剪掉了，给我抓起来。”
此时，看着这阵势，别说是其他人了，余美颜自己都怕了起来，虽然自己图一时之快，教训了死肥婆，但是这下去连累了母亲和裁缝铺。
士兵们过来的时候，余母挺身就挡在女儿前面，说道：“不许动我女儿，是她先动手打人的……”
余母和士兵们撕扯起来，忠叔也忍着疼痛站在了余母身边，说道：“在我的铺子里，请你们放尊重点！”
但是三姨太的话对这几个士兵来说就是圣旨，多少人都挡不住们为主子服务，加上几个伙计都没有挡住他们，余美颜看到这么多人支持自己，顿时觉得，自己追求的东西还是值得的，只要抗争，就能够争取，这个信念在她的心里开始发芽了。
“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想怎么样！”余美颜拨开挡着自己的母亲走了出去，毫不畏惧的说道。
“想怎么样，哈哈！”三姨太上下打量了一下余美颜说道：“我看长的挺水灵的，去城南逍遥馆里伺候着正合适……”
“你……”余母一听此话，气的就想大骂一声，但是碍于真枪实弹的士兵，还是没有骂出来。三姨太口中所说的城南逍遥馆是李望朝经营的一家专供堕落之人吸烟土逍遥快活的所在，还提供馆妓。
“我看你倒是适合去……”铺子里的人听着哄堂大笑起来，士兵们举起了枪对着众人，都止住了笑声，三姨太道：“快给我抓住这小婊子。”
众人看着真枪实弹的士兵哪里还敢动，只得由着士兵们抓住余美颜。首先受不了的是余母，哭着喊着就要冲上去，被忠叔和伙计们拉住了。
“放开我女儿，放开……”余母歇斯底里的哭喊着，但是三姨太却是很享受的大笑着。余美颜被士兵们架着走到三姨太面前，三姨太又抬起来右手，恶狠狠的瞪着眼睛，眼看着就又是一个用尽全力的巴掌。
看着这丫头毫无惧色，收到余美颜脸边的时候，三姨太停住了，而后捏着余美颜的下巴左右摇晃一下，笑眯眯的说道：“哟！细心一看还真水灵。”
“哟！你那插不进针的眼睛缝儿还能看到本姑娘的绝世容颜呀！真是稀奇了！”余美颜用三姨太的语气反唇相讥，心里痛快。
“绝世容颜好呀！正好让这几个兄弟们享用享用！”三姨太浪笑着看着几个如狼似虎的士兵，说道：“就当是你们长官给你们的赏了！”
“谢谢三太太……谢谢三太太……”士兵们流着口水急忙目不转睛的看着余美颜，嘴里机械式的道着谢。
余美颜一听，心里也开始害怕了。一个女人的嫉妒心是很可怕的，看着别人可以生得标致美丽，自己确实五大三粗、半老徐娘，三姨太的心里准是为余美颜想了一百种死法，既然最终的结果是一样，何不做了人情又解了恨，这才相处里刚才的阴招。
余母已经被三姨太的那句话气的晕了过去，余美颜心道：“本来可以高高兴兴的陪母亲逛一天，想不到遇到了这等不幸的事情……也许这就是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