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章东曲神迹(三)
男子枯坐殿中,宛若石塑,周围佛光却是愈发欣荣,荡出一层又一层七彩光晕,辐射着整座昆布雪山。
至此,藏匿在皑雪深处的各种天地材宝,都发了芽、开了花、熟了果,绽放出浓郁气血,引起无数为御冬而假寐闭气的戾兽,不断觊觎;
千年不化的万尺寒冰也就此化冻,于昆布之巅的凹陷处,变作一汪春池,里面氤氲着神秘力量,可令万物脱胎换骨。
这座东曲草原最为高伟的山峰,已经被一股看不见而摸不着的元炁包裹。
从云端至深谷,自东方到西方,昆布雪山脉上所有生灵,像是忽略了自然准则,全然一副欣欣向荣的姿态。
越来越多的猛兽开始醒来,随后迷茫地从用来熬过漫长寒季的洞穴中,悄悄离开。
它们似乎像被人操控一般,安静成群;朝向昆布山巅处,顺着那唯一一条可以通行的窄道,有序前进。
很难想象,生性残忍的贪金魔蛇,会乖乖驮负着一只看起来极为可口的钻山獾幼崽,吞吐信子,跟在成年钻山獾后面;
身为低等魔兽的寒冰狼居然能无视血脉威压,敢用刚扣完腚的爪子,狠狠拱了拱前面那只体型硕大的涂山虎。
“吼?”涂山虎转过身,有些疑惑。它呼啸出的热气化作一阵细小风沙,一双铜铃般大小的眼珠,看起来恶狠至极:“小老弟,为啥捅我?我妈不准我跨种恋爱。”
“嗷呜,嗷呜!”寒冰狼轻哼一句,意图十分明显:“谁是你小老弟?谁要跟你跨....呸,没看到后面加塞吗?还搁这,还搁这屁股扭一扭的?走猫步呢?”......
不消半个时辰,所有卧藏在昆布雪山的生灵全部现身。乃至那些气血崩坏,已入生死之间的老怪物;和闭关许久,时刻准备凝练元核晋升的魔兽,全都着了魔,不顾反噬,强行出关。它们自愿作为引领使者,化作道道流星,来到春池处,围络成一团。低着头以示恭敬。
神殿大门不知何时大开,里面枯坐的佛陀眼眸缓缓睁开,卍字流转,佛光普耀。他拈指了然胸前,指尖依次沁出七珠金色血液。那几头孽畜见此。顿时火热起来,兴奋地连连发出洪亮嚎叫。
“业火不该出现在草原上。”极为别扭的声音突然响起,转头便瞧见一只浑身漆黑的昏鸦呱呱扑煽翅膀,停落佛陀跟前。
“阿弥陀佛!”佛陀低眉顺眼,诵了一句,却是打算继续度化。
“业火不该出现在草原上,”昏鸦全然不顾周围那些恶兽的怒吼。它歪着头,猩红的双眼如同宝石般剔透。
昏鸦很是认真,一字一句劝说道:“至少是现在不能染上业火,一丝一毫也不行。”
话毕,只听轰然倒塌声,那七头孽畜倒地不起,再无鼻息声。
“放生修福,令度苦厄,不遭众难。”佛陀手中佛珠微颤,只见原本身死的三头元兽,四头魔兽再度恢复了生机。
“长~生~天!”昏鸦浑身炸毛,双翅抬起,伸颈尖叫。
这三个字好似晴空炸雷,昆布山巅上顿时乌云蔽空,随后一股邪风吹来。一男子背对而立,黑发纷飞。
佛陀仍然趺跏跌坐,袒露胸口处卍字射出金光化作护盾,突然间却又抬起头来,一副微微惊诧的模样。
“倒是看不出你这弃徒,明明如此心善,竟会屡次被拒佛门外。”黑夜落的脸色依旧惨白,他双脚赤裸,一手拨弄着青铜戟,一手似乎紧攥着什么,半悬空中。
“我心从未遁入空门,何来“弃”字一说。”长生天犹豫片刻,撇开话题:“所来何事?”
“现在还不是最好时候!”黑夜落又重复了一遍。
“东曲的气运撑不住多久。”长生天沉默许久,才吐出这几个字来。
“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黑夜落冷笑着说到:“成了秃驴,就连性子也跟着变了不成?”
“这里是你我的根基!”长生天浑身被金光浸染,他声如狮吼,震动得这片小天地一阵晃动。
“我知道!”黑夜落青筋爆现,将手中战戟奋力一插,整个“域”中所有元炁瞬间尖锐如剔刀,在长生天身上留下不多不少,整整一万三千二百一十一刀。
“我溯回过去一千年,你观想未来五百年的代价,好好想清楚!”黑夜落咬牙说道:“你我年寿本就所剩无几!佛不度你,己自度己!怪不得三藏那老秃驴,死活不肯收你,原是只学会了假仁假义这一套。”
“还差一点,众生愿力便会达到顶峰!在此之前,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不许沾染业火!”黑夜落逐字逐句咬牙道,那副狠厉表情,彷若凶兽。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当作如是观。”长生天双手合十,打算起身离开:“是我们毁了东曲,何谈不沾染因果业火?我如此,不过多少挽回些罪孽。”
“随你怎么想!若非你我炁源粘连,我早该吞掉你。”黑夜落面色恢复平静,算是勉强听进了长生天的解释,随后却又多嘴:“会有救世主的!东曲气运你该看得比我透彻,再说你不是打算留下传承?”
“是叫萨满么?萨满?哈哈,若他们真能读懂这两个字,不知到时候你的尊位会被丢进哪个羊圈里,遗臭万年!哈哈,万年的寿命,我又能做多少的事情?哈哈哈哈哈,飞升,飞升......”
光芒晃过,昆布之巅再度恢复往日晴空。只是原本已然开花结果的天地材宝,又如同昙花,转瞬而逝。春池重新冰结,笼罩着整座山脉的古怪元炁消失,所有兽物顿时恢复野性。
涂山虎一掌将寒冰狼拍死,贪金蛇满足地嚼着肥美獾腿,其余鸟兽疯乱逃窜,瓜分了这座雪山的七头强大怪物,则凝神聚气,互相警惕周旋。
它们似乎没有察觉到,居然有一座耸入天际的青铜宫殿,就如此赤裸裸地伫立在它们面前。
雄伟瑰丽的青铜门依旧大开,可却飘飘渺渺,遗世独立。
佛陀回到了先前位置,照旧趺跏打坐。他面前有一个缓缓转动的转经筒,赤金的筒壁上镶嵌着八块松绿宝石,隐约闪烁出“当”、“来”、“下”、“生”、“弥”、“勒”、“尊”、“佛”八古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