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朝天子不安
“这才是最后的杀招?”叶揭双眸紧缩,依旧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他虽然有着百变境修为,但这一切不过是因为用了苍梧龙脉,来强行拔高修为,根基根本就不稳。更何况以自己命魂“苍木龙君”的尿性,说句难听话:同阶对战中,自己绝对是可以做到被一拳弄倒,然后对方哭着跪在自己面前,掐着人中,求自己不要死。
“难道我真只能做个手无缚鸡之力,任人宰割的美男子?”叶揭发出了来自灵魂的叩问。
这位苍梧国君再也没了心思,草草结束赐福宴,就连为何召集苏问天一家人前来,也都没有心思挑明。现在的他,满脑子里都是刚才的那道元炁,想到此,叶揭急忙探视了一下自身状况,看看有没有受到什么暗伤之类的。
“究竟是谁?竟然敢花如此大的代价?”洪忠寸步不离地站在苍君身后,叶揭手撑住太阳穴,假寐着眼,看起来一副很是淡定的样子,可内心却慌得一批。
修为到达百变境意味着什么?那可是国之重器啊,再夸张一点,足可以培养成底蕴的存在!像如此高手,怎么会舍命来刺杀自己呢?
难道是北莽派的人?不对,这刺客的肉身强度不算出众,定不是炼体者;而且北莽刚刚死了个胡一刀,还丢了座城,徐凉山怎么会愚蠢到要与我鱼死网破的地步!
或者是雀凉郡?那群鬼人肤色语言都极为怪异,而且内心狡诈多变,向来以利字当头。尼古拉斯先前才舔着脸,用三吨的乌金矿换我出兵,也不会在这个敏感时期翻脸动手。
东曲草原?叶揭想到这个名字,自己都笑了。东曲大草原现在的威风也就只剩下这么一个“大”字了。草原人的赫赫名声在这几百年里逐渐挥霍殆空。那些生活在马背上的勇士们,似乎再也无法适应居无定所的颠簸。
本可以一挡百,扫荡山河的铁骑,却是践踏在他们自己人身上。
“鄂尔多斯大暴乱”,是一场关于信仰纠纷的精致屠杀。而这场暴乱的最终结果,导致了草原人正统血脉的凋零和他们骨子里骁勇善战的好斗性格,在不断地,不断地退化着。
近数十年的繁衍中,东曲分割成了十三个部落。
风鹤,青狼,黑熊,秃鹫,响蛇,白羽,囚鹿,氐貉,灰雁,雪雕,角牛,罗羚,浣狸。草原的信仰并不唯一,除了每个部落独自祭拜的图腾祀神外,还有真正意义上的守护者,长生天和黑夜落。
这两个神祇都曾在东曲大草原上,降下过神迹和神旨。也正是因为他们对于神明的敬畏,草原人在结束了分裂后,将长生天和黑夜落座下的十三神将,当做了庇护自家部落生存的图腾,每日加持供奉。
想到这,叶揭不免有些得意,自己不过是派遣一些人,在草原散播着长生天和黑夜落转世的消息。煽动着提出为什么青狼部落的图腾祀神不叫青狼神,而取名天狼神等不痛不痒的质疑,却是再度挑起了那群草原蛮子还未完全平息的躁动和怒火。
最大的青狼部落在不到两个多月的时间里,被盟友背离,被神明抛弃,被其他部落联合围剿。爹不疼,娘不爱的,到如今竟然几乎成了光杆司令,而那盏点着酥油,用来供奉天狼神的神明灯,更是被踢翻在地,从此绝了烟火。
叶揭本就不抱多少希望,最初想法不过是给那些精力旺盛的草原人找点事做,别让他们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但没想到事情竟然发展成这幅模样。当然,不光光是叶揭,雀凉的尼古拉斯,北莽的徐凉山都乐见其成。
最为坚硬的盾,永远只能用最为锋利的矛,才能抗衡。草原人一手握住矛,一手握盾,可到头来,却是自相矛盾至如此田地。
长生天?黑夜神?天狼神?落熊神,白羽神?这个神,那个神的。弄得人稀里糊涂,弄得神明颜面尽失。可笑,天底下会有哪处地方,可以容得下这么多的神明,安安稳稳,和睦相处?
想到这些,叶揭的眼中再度有了光彩。是啊,打败敌人并非都需要动用武力,有的只用一些谋略,又何尝不可?嗯,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这句话说得还有点道理。
“你还是滚到地下,去忏忏悔吧!”但那道元炁带给叶揭的震撼,用一些昔日荣耀,还远远无法抚平叶揭内心的波澜。他所忌惮的不只是被挫骨扬灰的刺客,更是那句没头没尾的话语。
大殿里的烛灯又换了一次,洪忠仍在身后静静站着。长长的影子透过灯火,在猩红踏毯上逐渐拉长扭曲,化身成为一只张牙舞爪的厉鬼。
“你还是滚到地下,去忏忏悔吧!”叶揭反复咀嚼着这句话,目光则被踏毯上的影子深深吸引:“私人恩怨?”
烛火越来越黯淡,飘忽不定,就连映照在地上的影子也逐渐开始模糊不定。叶揭感觉有点不舒服,心脏怎么会一直砰砰跳动地厉害?
大殿空旷旷,安静得让人有些害怕,气氛越发诡异。
“你还是滚到地下,去忏忏悔吧!”
“你还是滚到地下,去忏忏悔吧!”刺客没有感情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在叶揭脑子中回荡。
私人恩怨?私人恩怨?叶揭似乎得到了启发,随后猛地睁开眼。他突然间感觉背后总有一双眼睛,在冷不丁地看着自己。叶揭缓缓转过头,目光瞥到了依旧如同雕塑一般,站在身后的洪忠。
“洪公公?”叶揭眼神有点异样,语气开始变得冰冷。
“陛下?”洪忠似乎没搞清楚状况,依旧一副笑呵呵的样子。他弯着腰,说话的语气和姿态比对先皇还要来得更为恭敬。
“叶秋山真的死了?”叶揭别过身子,猛然爆发出一股无法遏制的杀意。他死死盯着眼前这位老太监,声音变得锐利无比,好似能直抵人心。
“陛下...”洪忠惊恐地后退一步,冷汗顿时下来。随后跪在地上,明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却只是不停磕着头。
“嗯?”叶揭恍若惊梦,他突然想起,朕的这位好哥哥是自己亲自动手做掉的。甚至就连他的骨灰都是朕,一口一口伴着饭,亲自喂给太后服下。
“太后的癔症最近怎么样了?”叶揭声音切转自如,语调不复之前的威慑,再度变得轻松惫懒起来。
“托陛下孝心,太后的癔症已经好久没有发作了。”洪忠不敢去直视叶揭快要吃人一般的凌厉眼神,身上穿的青鹤绣朝云服更是早就湿透。
“嗯!”叶揭有些厌烦地挥了挥手,示意洪忠离去,而他则是用手撑着太阳穴,假寐着眼,也不知道还在想些什么.....
苏问天告退之后,便带着苏逆和花想容坐上来时的魔拖车沿路返回。
四角的清心铃在一路上,断断续续发出叮铃声响,扰得苏问天内心一阵烦躁。他已经好久没有像今天这般,如此在意一件事情。
不像叶揭,什么事情都能牵扯到阴谋上,苏问天在看到那半截尸体的时候,立刻就认出来一样东西,傀儡蛊!
最后从那半截尸体冲出的元炁,其实并非是刺客故意留的后手,因为那人根本没有如此能耐;或者说,袭杀叶揭的刺客,早就不能算作真正意义上的人。
傀儡蛊,顾名思义,便是用蛊控制人,化身傀儡。只不过这蛊只能操控死人,也是为什么洪忠无法感觉到对方修为和元炁波动的缘由。
人都死了,生机四散,哪来的元炁来施展元技?苏问天之所以可以感觉到异常的元炁紊乱。一来,却有这么一道金属性的元炁藏于蛊虫体内;二来苏问天出生于南术地,天生精通各种巫蛊术,察觉到那名刺客有些僵硬的动作后,就已经留了一个心眼。
叶揭目前还有用,不能死。可苏问天再怎么神通广大,也无法从一道元炁中得到什么有效信息。
可以确定的是,要么这个死人生前是一名金属系武者,且修为达到了百变境低阶,甚至中阶;要么就是养蛊人自身停留在百变境。不仅如此,苏逆还发现这道元炁金属性十分特别,恐怕是古元炁中的庚金煞炁。
“小逆还没有长大。”苏问天抿抿嘴,有些复杂地看了眼,睡得一脸恍惚,嘴角都流出口水的苏逆。
这是他的儿子,不论如何都不能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