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杜南烨的决定
“快走！李先生！”躺在床上的俊秀男子大吼了一声从梦中惊醒，紧接着引来了一个脸上带着伤疤、穿着军装的男人，他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的男子，月光将他的脸照亮了半边，清冷文雅，而隐在阴影中的另一边则如同他那低垂的双眸一般疏远且带着一丝戾气。
月光中的男子喘着气，满脸都带着疲惫与虚弱，赵孟叹了口气向那窗边的床走去，与男子相隔不过一臂的距离，沉默了良久才道：“杜先生，已经过去了，你该走出来了。”
杜南烨紧紧抓住了腿上的被子，目光从地上转移到了赵孟身上，黑暗中他依旧站得笔直，与当时被关监狱里时咬牙不松口的模样几乎没变过。
“杜先生，两个月了，你还是这样的话，我也不能再带着你了。”赵孟说话间满脸都是悲痛，杜南烨算是他的救命恩人，所以作为回报将杜南烨救回来也是他应该做的，只是这人醒来之后便一蹶不振，他作为一团之长，任务便是在这敌人从生的地方带队游击，如果一直带着身心都与死人没有区别的人，恐怕会连累更多的弟兄。
两个多月前杜南烨与另一名老师李先生一同护送学生去车站，谁知半路遇到乔装成国民革命军的日本军队，杜南烨听出了他们的口音便暗示学生想办法逃离，却被日本军队发现，其中有两名学生就当场被日本人打死，杜南烨奋起反抗并让学生快逃，却身中数枪。
李先生本是想以大局为重，先按兵不动，结果没想到杜南烨会率先奋起反抗给学生争取逃跑机会，因此也立刻冲了上去。
杜南烨中了几枪也就算了，哪知李先生冲过来之后更加惹怒了对方，日本人将杜南烨扔到了一边，开枪给李先生的腿打伤之后将他捉住，活生生用刺刀切了双手双腿，然后还在肚子捅了很多刀，最后血流尽而死。
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却无力动弹的杜南烨悲痛万分，而杀害了李先生的日本人却提着血淋淋的刺刀向他走来。
本来杜南烨也早就做好了受死的准备，只是没想到身后突然有几声枪响，子弹准确地射中了几个日本人的脑袋。他们顿时大为震惊，纷纷警惕地提枪却还没有来得及开枪便一一毙命。
杜南烨晕倒的最后关头看见了向他赶来的新四军……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几天后了，他万念俱灰，什么话也不肯说，救他的人准备等他伤好了就让他自行离开，最后是赵孟在医疗部见到了他，他记得杜南烨医术高超，他们这边正缺少这样的人才，所以向对方要了人。
赵孟刚开始只以为杜南烨消沉一段时间就好了，花点时间得一个医疗人才也不算吃亏，但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两个月，他依旧每晚做着噩梦，醒来仍是什么话都不说。
如果再这样下去，他可能还是将杜南烨放走，这段时间也只当是报了救命之恩罢了。
“杜先生，你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明日我便派人送你出去，届时你是回贵州的浙大继续当老师也好，还是去湖南老家也好，都随你了。”赵孟说完，杜南烨也仍然没有回话，最后只能沉默地离开了。
【翌日上午】
“啊——”
撕心裂肺的吼叫声隔空传来，杜南烨再次惊醒坐了起来，便见到赵孟突然直冲进来，身后还跟着两名士兵。
“杜先生，准备一下吧！这两人会送你离开。”赵孟说完之后，屋外的叫喊声更加大声了，他皱了皱眉头，直接转身出了门。
杜南烨看了一眼尚未完全关上的门，两边的士兵只是上前一步道：“杜先生，您快收拾一下吧！”
“外面是怎么回事？”杜南烨第一次开了口，两名士兵大为震惊，自从杜南烨来了之后就从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大家都以为这位被团长如此优待的先生是一位哑巴先生，结果没想到竟然只是不愿意开口而已。
士兵惊讶了一下，随即回答道：“有个小队遇到了日本军队，死伤了一半，现在叫的应该是被打伤了抬回来的伤兵。”
杜南烨站起了身，径直向屋外走去，两名士兵见状急忙跟上道：“杜先生，您去哪儿？”
杜南烨循着叫声走到了临时搭建的简陋的医疗室，正看到好多躺在木板床上哀嚎的伤兵，而那仅有一名医生和几个护士正在给其中一人动手术，杜南烨随即眉头蹙了起来，满脸的哀伤。
“杜先生……”
身后的两名士兵也不知道杜南烨想做什么，刚上前来叫，就见他突然走了进去，一名护士注意到了这个场景，急忙拦住了他，警告他不准随意进入这边。
“你再拦着我，他们能不能活下来都是问题了。”杜南烨冷冷地回答，护士顿时有些听傻了眼，却见对方仍然一副严肃的表情道：“给我准备手术的工具。”
“你……”
“杜先生……”
“快给他准备！”身后突然传来了赵孟的声音，护士跟士兵皆是一愣，他正背着双手，一脸认真地盯着杜南烨。可能这就是医者仁心，不能够见死不救，不过这对于杜南烨或者赵孟一部来说，都是一个好的结果。
穿上了专用的手术服，摆上了专用的工具，杜南烨颓靡之色瞬间化为了乌有，被口罩遮住的脸上只露出了一副极为严肃而认真的眸子，在用一双手去挽救一个一个正吊在万丈悬崖上的人。
等杜南烨和另一名医生动完手术后已到了下午，他摘掉了口罩后，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赵孟，便慢慢走了过去。
“杜先生，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杜南烨看了一眼赵孟，脸上并不露笑，回答道：“能帮我送一份信吗？”
“什么信？”
“这两个多月一直没回去，我小姨和姨夫一定很担心。”
赵孟看着杜南烨，笑着点头，杜南烨的意思很明白，如果他直接回去，根本不需要送什么信，而那信应该就是跟他的姨夫和小姨说明他决定留下。
杜南烨又何尝不知道赵孟的意思，能够待他如此也是因为他是医者，刚才看到那一幕他也实在无法置身事外，就像当年救赵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