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白
马车缓缓驶过来,薛九源这才看到先前被马车挡着的耶律丹檀,哼了一声。
“好了,都停下来。”赶在许银宗开口之前,薛九源出声挽尊。
真要等到别人开口,再叫停,她的面子里子就要掉没了。
里面那个人,又是气得不得的。她也不想再把人气出个好歹来,最后还是自己和林玉苏受累。
这会儿大家兴致正高,即便是薛九源出声,也只有离得近的几个人听到声音收了手。
莫琼和燕末见状,各自带人去劝止,纵是如此,百来名臭气冲天的契丹使者依旧成了整条街最别致的存在。
云丞相眼看着事情发展到眼前的一幕,不可否认心底有些畅快,但一想到接下来可能要面对的事,他便觉得自己的白头发又要多几根了。
幸好许银宗来了!
他被粗壮的侍女扶到马车前面,对着里面做了个平揖,“镇国公可大好了?”
以他的身份,没见着许银宗的面,大可以不用行礼,即便见着了,两厢点点头就差不多了,其实并不需要这样,可他实在太感激了。
许银宗虚弱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不曾。”
云丞相两眼一翻,险些晕过去。人虽然缓过来了,后面要顺着说下去的话却是不能再出口了。
薛九源往马车里瞪一眼,想到即便自己把眼珠子瞪出来人家也瞧不见,便觉得血亏,狠狠地瞪向耶律丹檀。
后者已经走到她身边,“原本是去寻你的,没想到看到镇国公出府,心下好奇,跟过来瞧瞧。阿九,为何他们会摔,你不会?”
他才走了这么小小一段,就觉得惊心动魄,知道只要自己一个不留神,就会摔得和耶律丹铭一个样。
薛九源正欲开口,马车里再次传出了许银宗的声音,“九源,上来。”
这么多人瞧着呢,叫我上去我就上去?!多没面子啊!
心里这么想着,在听到了许银宗仿佛在压抑着咳嗽的声音时,却半点犹豫也没有地蹿了上去。
到得门边,又听得耶律丹檀唤她,只是声音很小,似乎是要与她说什么秘密的样子。
她好奇地回转脸,转到一半,便听得他道:“谢谢你为阿南出气。当初,安和额奈没少受他们欺负。”
薛九源听懂了“阿南”和“安和”两个字,觉得自己下手太轻了些。
甩袖坐入马车,整张脸都似裹了冰。
“才醒来,为了他们出来跑这一趟,值得吗?”
她知道现在是什么场合,压低了声音,怒意与担忧交杂着,忿忿道,“我就不该这个时候去给你找药,该让你再睡几天。”
“够久了。”许银宗笑面上带了一点笑意。
本就生得勾人的脸带着让人心疼的病弱感,再添上这份淡淡的笑意,让薛九源呆了神。
他握住薛九源的手,“我来接你回家。”
“骗子。”薛九源才不信他是来接自己回家的,分明是来阻止自己玩过火的!
不过,她还是觉得心中熨帖,不在意他阻止自己再玩了,“即便你不来,我也会在他们打出人命前叫他们停了。”
许银宗笑意略深,“九源是最分得轻轻重的,决定怎么做,自然也是想过后果,承担得起的。”
薛九源呆呆地看着他的脸,觉得他今日的笑容多得诡异,“要是……要是……我承担不起呢?”
天地良心,实在是这张脸笑起来太勾人了,她都结巴起来了。
难怪他平日里不笑,那么冷,都还有人巴巴地盯着他,只是因为他拒人于千里之外,才叫人不敢太过放肆。
“你若承担不起,还有我。”他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将她冻成冰的手放下自己袖笼里,“还没玩够,可以继续,只是你该回家了。”
“真的可以?”即便得到了肯定的答复,薛九源还是不信。
犹豫了片刻,“算了,走吧。还是不能太过了。”
若是她自己主事,最后的责任都是落到她头上,反正她就是个当过土匪的人,如今就爱用土匪的法子,别人若数落她逼迫她责难她,大不了她撂挑子不干,回寨子里再当土匪去。
如今许银宗醒了,所有的责任便落到了许银宗头上,这种代代的勋贵,最伤不得的就是名声。
手心手背都被暖意包围,她觉得心里都暖了起来,往外抽了抽手,“你放开我,给我个汤婆子就好。”
“出来得急,没叫人备。”
许银宗答得理直气壮,也没有放手的意思,目光直直地盯着薛九源,“我笑起来好看吗?”
“啊……”薛九源正各有琢磨着他是有多担心她把契丹使者玩坏了,就听到这么个问题,便把那点琢磨丢一旁去了,“好……好看……”
“与纪南风、耶律丹檀的笑比起来,如何?”
“还是你好看……”薛九源眨眨眼,突然把眼睛瞪起老大,“谁这么大嘴巴?!”
竟然把她在他床边说的话都告诉他了!
她在他面前,还能有脸吗?!
许银宗笑而未答,对着马车外说了一声“回去”,将正准备向他道谢的人都挡在了马车外。
袖笼里揣着这一双手,感觉像是失而复得的珍宝,垂着眸子,细细暖着,也细细想着。
他昏迷之后,并不是对周围全无感知的。
他能听到周围的人说话,也能有自己的思绪,只是不能做出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