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破
许银宗与薛九气带着太医在镇国公府最乱的时候踏进门来,见着满宅慌乱,冷斥了一声,将人带往老夫人的院子。
他一出现,院子里的人也不敢哭了,期期艾艾地朝他瞧过来。
石蕊抓着老夫人的手,扭过脸来,“公爷,快救救老夫人……”
许银宗瞧见这张陌生的脸,没有要细究她的身份的意思,却对她的举动很不满,“让开!别挡道。”
石蕊刚欲扬起的唇角在听到后面三个字时僵住。
这是在骂她是狗吗?
可骂她的人是许银宗,冷漠的气息散发出来,她只能受着,委屈地放开老夫人的手,退到压迫感不是那么强的角落。
好在老夫人在御医的救治下,幽幽转醒,许银宗身上的冷气收敛了少许,她才觉得呼吸重新顺畅了。
薛九气看了看四周,不解道:“奇怪,怎么现在还没大夫过来?”
他找到许银宗时,许银宗正与沐休的太医在一处喝茶,得了消息,马上便往回赶,可他找人费了些时间,薛九源的速度又比他快了许多,没道理到现在还没把大夫带回来的。
他第一反应是薛九源遇到了什么麻烦,看向许银宗,偏又老夫人病着,叫他不好向许银宗求助。
许银宗听到了他的话,与他同样觉得奇怪,“先前薛将军可有带着大夫来过?”
石蕊道:“不曾见着大夫,倒是薛将军来过一趟,老夫人就倒下了。”
她眼里含着泪,受尽了委屈却又倔强地不肯流泪的样子,素来能让老夫人心疼。
可许银宗最嫌恶的就是这样的表情,只扫她一眼,便将视线移开,盯着欲言又止的秦嬷嬷,“你是母亲身边的老人,你来说,本公要听实话。”
石蕊呆住。
这是什么意思?
她说的分明是实话呀!
许银宗顾忌着家中二老,平日里有所收敛,今日心中不快,将临阵杀敌的态度摆出来,一屋子的人,除了薛九气之外无人受得住,就连他请来的御医也是暗自抹汗,不敢多言。
秦嬷嬷是老夫人还在娘家时便伺候在老夫人身边的,一生的精力都放在老夫人身上,自是知道几分许银宗的性子,不敢有所隐瞒,将老夫人是如何装病不见薛九源,后来又是如何起了冲突成了这般光景,一一说了一遍。
许银宗的神色半点没变,半垂着的眼眸藏着他唯一会透露出情绪的窗口。
薛九气的脸色却肉眼可见地难看起来,他僵着脖子,看向许银宗,动了动唇,得了示意,扭身便走。
屋里安静了好一会儿,许银宗才掀了掀眼皮,问太医,“如何了?”
太医战战兢兢地抹了抹汗,总觉得脖子上凉飕飕的,有种随时可能因为知道得太多而被许银宗灭口的恐慌,“老夫人无大碍……”
许银宗得了这一句,也往外走。
老夫人无力地唤了一声,“宗儿!”
他停下步子,偏过头来,因着是对老夫人说话,声音尽可能地放得轻柔,但依旧比平日多了几分人冷硬,“母亲一向大气知礼,若您今日如以往一般人,自不会叫人说出什么闲话。”
老夫人四十余岁,保养得如同三十出头一般,此时听得儿子这般说,突然卸了卸,整个人看起来老了好几岁,“我不同意,她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
因着有旁人在,她没明着说不同意什么,不过,许银宗听懂了。
他按了按眉心,“不重要。”
老夫人不同意他娶薛九源,是他从未考虑过的问题。
但眼下,他也不太在意,老夫人同意与否,并无意义,毕竟,薛九源早已没了要嫁他的心思。
老夫人以为是他不在乎她的意见,顿时悲从中来。
石蕊看了他们母子一眼,“夫人从前常教导婢子,人有五德,最为重要的就是孝字,孝乃会立人之根本。公爷为天下人之表率,更当百事孝为先,方才不落人口舌。”
她学着苏瞳说话的语气神态,总算让许银宗瞧了她一眼。
心下一喜,正欲继续说下去,却听得许银宗道:“道理说得不错,既然你知如何不落人口舌,怎么还会讨打?”
石蕊僵住。
她哪里想到薛九源是个说动手就真的动手的人,若早知,她必不会为当那个出头鸟。
老夫人心疼地道:“人家是看我不顺眼,让石蕊受过了。”
许银宗眉头一拧,“石蕊?老夫人身边有几个石蕊?”
这话,是问秦嬷嬷的。
秦嬷嬷面色一变,跪下来,“公爷恕罪……”
许银宗早派人传话回来,让把老夫人身边的石蕊赶走,奈何老夫人这些年多得石蕊相伴,割舍不下,强行留下了。
原本老夫人想等许银宗回来,好好地沟通一番,和气解决,却没想到人回来之后,母子之间突然闹成这样。
“你休要把她赶走,是我让她留下来的。”
许银宗盯着石蕊片刻,在后者被她盯得摇摇欲坠的时候,才将目光移向老夫人,“母亲,你说谎的时候,从来都能让人一眼瞧出来。九源不会对你动手,因为你于她而言,是另一个母亲。她也不爱解释。能动手解决的事情,必然不会动口。”
他唤人进来,对着石蕊道:“带走!”
老夫人急忙撑起身,“宗儿!留下她,我答应你。”
许银宗疑惑地看向自己的母亲,一字未说,那眼里却是让人心惧的寒意,仿佛在说:“一个善于挑唆的奴婢,母亲竟被她迷了眼。更留不得了。”
老夫人哀伤地看着儿子眼中的疏离,“这些年,一直都是她陪在我身边,不论去哪里,都有她照料,纵是养只宠物也能有感情,更何况是这么好的孩子。她替了你和苏瞳做了你们都该做却没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