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星(修)
小喽啰瞧薛九源先前急火火的模样,以为是她相识的,此时闻言一愣,“九爷不认得她?”
薛九源尴尬得呵呵一笑,压低了声音提醒,“莫叫小玉儿知道。”
她勾着小喽啰的脖子,恻恻地道:“既你这般好奇,便由你跟我一起下山,护我周全。”
小喽啰不敢不答应,可一想到每回跟着九爷下山都跟不上她的步子,回来十有八.九要挨二当家的和玉娘子的数落,就苦形于色。
发现话头扯远了,薛九源再次问道:“你还未说,那什么娘到底是谁?”
“菅娘。”小喽啰认命地被拼命迈步跟上,“是泰和县春风楼的头牌娘子。有人要为她赎身。”
“然后呢?”
“没了。”
薛九源放开他,似笑非笑地拍拍他的肩,“就这么没了?我与她非亲非故,连面也不曾见过。她要赎身,为何要见我?”
“是花楼鸨母不肯放人?还是哄抬价格?还是说她不愿离去,是被强卖?”
她见他一问三不知,推开他,语气变得厉了些,“这样传信,万一被人利用,调虎离山,你有几条命赔得起?若是军中斥侯这般,必活不久。全军将士都要因你受累。”
小喽啰挠着头连连认错,心道:咱们这里不过个小山寨,不是军中打仗,哪里有这般严重?
薛九源啐了一声。暗道那人不容小觑,不过相处短短时日,便叫她不自觉地想到军营里那套。
瞧小喽啰这模样,便知他口服心不服,止不住在心里怎么编排他。
抿了抿唇,索性不再言语,大步下山。一路寻思着自己一个自小长在匪寨里的人怎么会知道军中斥侯之事,不知不觉中,把小喽啰甩了老远。
脑中慢慢呈现一片记忆,似乎是她在梦里看到过的战场,与她现有的记忆相接,越来越真实顿时恍然,“原来是义父有将军好友,带我去军营去过一趟,恰巧见过这样的事。”
不由得感慨,“义父真厉害,都占山为王了,还能与将军做朋友。那将军……也是好人。”
一抬眼,她已到泰和县城门外。
前后不见小喽啰的踪影。
她已经习惯了这种走着走着只剩她一人的情况,略微等了一等,少许落寞在心头滑过。不见有人跟上来,便直接进了城。
记忆里,虎栖山方圆百里都留下过她的脚印,进花楼却还是头一遭。
粉色的帐幔将屋子隔成两个世界。薛九源透过帐幔,看到影影绰绰的身姿,听着琵琶音乍然响起,就近选了张椅子坐下。
室间香烟缓缓升起。
薛九源揭开茶盏看着清绿的茶叶舒展,雾气氤氲,端起欲饮,却陡然听到一音一顿的琵琶音连贯起来,如沙场铮鸣之音,亦如血泪挥洒之感。
没了饮茶的心思,又恐放下茶盏或是盖上共茶盖的声音扰了琴音。她就这么端着,直到一曲终了。一双眼藏在雾气之中,染了氤氲。
菅娘隔着帐幔抱着琵琶,无人瞧见她按在琵琶上的手指指甲泛白,“九爷可喜欢奴家的曲子?”
薛九源倏然回神,放下杯盏,由衷夸赞,“甚好。”
菅娘眉间一喜,整个人都放松下来,“那九爷为奴家赎身可好?”
看着突然拨开帐幔走出来的粉衣娘子,薛九源愣了一瞬,似笑非笑地瞅着她,“我那里是匪寨,不适合你这种娇滴滴的小娘子。”
若是细探,可见她眸中恼意。
菅娘轻声一笑,“九爷可是以为奴家撒了谎,故意引九爷来为奴家赎身?”
薛九源歪唇一笑,盘着胳膊斜靠着椅背,仿佛在反问,“难道不是?”
“奴家曾想,若奴家是儿郎,便是九爷不喜,也要努力为被九爷挑中争取一番。”菅娘将琵琶置于一旁的琵琶架上,缓缓走到她对面坐下,取了新盏泡茶,“有人要为奴家赎身,奴家心里有些高兴,却也不是那么高兴。”
薛九源闻言略略坐直了身子,静等下文。
“奴家是这春风楼里的头牌,鸨妈不会轻易放人,所以奴家早就为自己做了准备。奴家想着,若是九爷愿意收留奴家,奴家便自赎,哪怕做个婢子,也是情愿的。所以,奴家才想为自己求个答案。听闻九爷曾救过一个风尘女子。”她将新泡好的茶推到薛九源面前,“奴家会弹琴,会泡茶,一切皆可随着九爷的喜好来。定不比她差。”
“你的消息并不准确。”薛九源笃定地敲了敲茶托,没有继续那风.尘女子的话题。
看一眼面前色泽如血的茶,勾了勾唇,盖上盏盖,“寨子里无好茶,无人懂琴。菅娘,你是个有主意的人,当知如何才对你自己最好。”
菅娘在她盖上盖的一瞬便已经得了答案,听她话里已无恼意,歪身靠着椅背掩唇笑了,“说的也是,陈郎许奴家妻位,不然,同样是以色侍人,奴家何苦离开能得九爷庇护的百里之地?请九爷来,不过是想要了自己的一份心愿。”
“奴家斗胆一问。”她盯着薛九源,目光里有几分期待,“九爷贵姓?”
薛九源拨弄一声茶盖,随着瓷器轻响,她发出一声轻笑,“这可有意思了,今日竟是关心我姓氏的人。菅娘不会也同旁人般,觉得我与那薛九源生得像,我就姓薛了吧?”
菅娘连忙垂眸,“奴家冒昧了,实是奴家无姓,今日赎身出去,总该有个姓氏,免得日后去了夫家被看轻。奴家仰慕九爷,所以想向九爷借个姓……”
她说着话,人已经跪了下去,心里头喜忧参半。喜的是九爷不是薛家遗孤,忧的是九爷不姓薛。
薛九源讶异地瞅她一眼,敛了眸中锋芒,用茶水在桌上写了一个“刘”字,“我爹馋闺女,你愿意跟就跟吧。”
“奴家斗胆再问一句。”菅娘道过谢,抬起盈盈美眸,见薛九源也抬眼回视自己,忽地转了音,“今日一别,他日再难相见,九爷可愿再听奴家弹几曲?”
薛九源默了片刻,自觉她原本不是打算说这话的,但也不戳破,微微点头。
心间纳罕:虽与这女子初见,却觉性情相投。若是有缘再见,许能成知交好友也不定。
这样的念头,只是在心尖滑过,便没入了她的琴音之中。
日头渐渐西斜,林玉苏见薛九源依旧未归,又没听到小喽啰回来禀报什么,寻思着她必是在躲自己,还必与新抢来的那人有关,便提着药箱到了关押许银宗的屋门外。
两个小喽啰围着桌子押赌,见她来了,急忙把色子藏到身后,“玉娘子,这个人身上没伤。”
林玉苏板着脸,“外面没伤瞧得见,里面的内伤呢?再多嘴,我去告诉二当家的,你们守着未来姑爷时这般疏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