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双沟的名字与地形是那么吻合，两道并行的沟谷几乎就桐柏山区与豫东南丘陵、平原的分界，两道沟谷之间是一座东南到西北走向、长达五公里的斜长山峰——飞凤山，那飞凤山海拔不是很高但极其险峻，两道沟谷陡峭，沟底的水不很深但极为湍急。

流淌在两道沟谷底的那两条清澈的溪水实际上是同一条小溪，也是淮河源上众多溪流之一，只不过因为奔流到飞凤山下之后被一分为二了，而奔腾冲过飞凤山之后再又回归一体。

如果把桐柏山脉比作大海的话，那连绵起伏的一座座山峦就是汹涌翻滚的波涛，而这两道并列排着的沟谷夹着的飞凤山就如海岸边拍打着礁石而激起的巨浪。

这双沟距离桐柏县东南面的月河镇12里，而距离信阳市西面的重要据点吴家店则超过20公里，本来，以双沟这样的地形特点，正是西撤桐柏山的国军部署的重要防御屏障，但是，一年多来与鬼子作战节节败退，尤其是集合全国兵力进行的武汉保卫战，结果仍然是丢掉了武汉这华中重镇之后，亡国悲观情绪弥漫全国上下，也摧毁了国军将士抗战胜利的信心。

因此，西撤的国军主力留下的杂牌军212团（刘福全团）作为全军的后卫力量，而没有军事才能却贪心的刘福全与胆怯的参谋长研究的结果是，为了保住实力，在三王庄和这双沟分别布置了一个排的兵力做监视信阳方向鬼子的力量，而把主力撤到西面的三王庄西南的山里随时准备往桐柏山深处藏。

刘福全给双沟的那个排还配备了报话机，不过，刘福全可没有告诉他的那个小排长，这报话机是为了在发现鬼子后尽早获得撤退逃跑的情报和时间，只是命令他发现鬼子动向后及时报告团部。可惜，当那山崎带着一百多鬼子悄悄摸到三王庄的时候，刘福全却根本没有获得任何消息！不用说，留守双沟的那一个排虽然也有一两个在黑暗中发现鬼子行踪的士兵，但是他们都没有机会传递情报就死在了鬼子的枪弹和刺刀下了！

如果不是谭效虎带着一支队和特别分队吴上元排及时赶到三王庄，山崎带着那一百多鬼子不仅会占领三王庄，而且通过电台和汽车的快速联络，以留守双沟和占据的这三王庄为跳板和依托迅速增援部队，桐柏县就根本无法保住了，而躲到西南山里那毫无斗志的刘福全团就算立刻往西面山里撤退，也会在撤退（这是好听些的说法，实际上就是逃跑）都会被鬼子追得七零八落！

那刘福全虽然始终没有听到双沟方向的报告，但是三王庄那个少尉排长却急急忙忙地报告说，村外一支突然出现的抗日武装打退了突然出现的鬼子，但是，他却没法说清楚那抗日武装是什么样的，而那激烈的枪炮声多半发自日式武器，刘福全和他的参谋长不相信那少尉的报告，认为他一定是吓糊涂了，把其中一支鬼子部队当成了抗日武装，他们猜想着鬼子已经马上就要攻过来了！

于是，刘福全狠狠地抽了那少尉排长几个嘴巴后，根本没有想再派人去了解情况，一边狠狠地骂着留守双沟却没有及时报告情报的那个中尉指挥官，一边手忙脚乱地发布一连串相互矛盾的命令，让分处三地的部队立刻准备往西南面桐柏山腹地撤退。

同时，谭效虎也失去了占领双沟飞凤山作为抗击日寇屏障的最佳时机！

在三王庄外消灭山崎之后，如果谭效虎命令部队乘胜追击10里以外到达双沟并且占领飞凤山，那么，此后桐柏县东面的局势就将大不一样的，要知道，谭效虎的一支队作为锋芒铁血队绝对主力，无论武器装备还是士兵战士素质和士气，其战斗力超出国军212团何止10倍！

可惜，不熟悉地形的谭效虎没敢太冒险，他要先稳定后方。冬瓜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到三王庄也就两个月时间不到，虽然了解些三王庄和附近的情况，但是也不过是些简单的内容，对整个村子的人员情况、社会结构等等就根本无法掌握，何况，此时的冬瓜还身负重伤。因此，谭效虎命令谢家福的二分队随冬瓜一起进村，而马宝生带着一分队和吴上元排的两个班，沿着公路往东追击那两辆仓皇逃跑的鬼子汽车（他们并不知道车上只有两个汽车兵）。

一阵枪炮只打得车厢火星四溅，却没有打中车胎，马宝生和吴上元带着部队向东追出5里后，看到公路两侧一直是连绵的山势却一直没有鬼子的踪影，便在一险要之处停了下来，两个人商量了一下，留下两个排在公路两侧驻守，吴上元排的赵荣班再向前去侦察情况，其余部队便返回三王庄了。

而赵荣班只是再东去5里侦察，自然没有到这双沟。

那刘福全的团部已经到了三王庄西南30里外的森林中，当然没有忘记派人不断观察山下的情况，当他得到情报分析，觉得形势并没有像向他最初猜想的那样发展，那三王庄外真的是有一支抗日武装出现并且消灭了偷袭的鬼子！于是，刘福全命令部队停止行动，第二天下午派人胆战心惊地从山里下来查看情况，正好与谭效虎派去联系的黑子班战士遇上，这才知道三王庄外痛击鬼子的是锋芒铁血队！

刘福全听到这个报告心里那是说不出的兴奋，他不停地搓着手在屋子里转圈，一边高兴对参谋长说道：

“哈，竟然是沈剑的锋芒铁血队啊！难怪了！啊，我的参谋长，你还记得柳林站吗？天，我他妈难道是天上下来的一个福将？哈，说不定咱们又得往上升一下了！”

当初，沈剑带领锋芒铁血队在柳林站帮助周浩阻击偷袭的鬼子，之后又在罗山到信阳间东南方向的大山里袭击两队增援的鬼子，那两场战斗差不多消灭了鬼子两个大队三分之一的兵力！虽然从柳林镇东面山区偷袭来的那两个大队鬼子，在占领柳林镇之后与西南的松田丸残部会合后占领了柳林站，但是，那一天一夜的战斗使得鬼子通过偷袭的方式，对信阳地区国军部队形成包围后，突然发起攻击的阴谋破灭，这自然为信阳地区的国军能够最大程度地抗击鬼子西进，并能够有序地撤出部队创造了条件！

打仗不行却善于生意的刘福全在战后与沈剑联系，用一批沈剑需要的武器装备换来了大批缴获的日式武器，于是，周浩带着两个连投奔锋芒铁血队变成了柳林站惨烈牺牲，而柳林站保卫战的胜利便成为212团的功劳了！虽然国军高层惊诧于这个一向被忽视的杂牌军竟然能够有这样的战斗力，但是现实又是无可辩驳的，他们自然怎么也想不到会有锋芒铁血队这样一支武装，只能认为就是这个212团所为，甚至不少人都认为是这肥头大耳的刘福全有那么些狗屎运吧。

于是，刘福全和他的212团便连续获得了军部和师部的嘉奖，刘福全升为上校，212团由乙种团升为甲种团，优先获得了兵员和武器装备的补充，这让部署在范县东面的那个国军106团的胡劲愤愤不平，因为他清楚锋芒铁血队的战斗力，但是，因为沈剑是悄悄地带着锋芒铁血队到柳林站，又不声不响地撤回了陈家山里，胡劲和他那阴沉狡猾的赵宏参谋长根本找不到证据，也只能看着草包一样的刘福全趾高气扬、飞扬跋扈。

不过，很快胡劲就暗暗高兴起来，那刘福全也懊恼不已，因为国军在撤退的过程中，106团是向南撤到平汉铁路南面的桐柏山与大别山交界处的鸡公山一带，而212团却西撤被部署在这桐柏县东面最接近鬼子的地方了。

106团一直与锋芒铁血队有着联系，双方在平汉铁路柳林站到李家寨一段有过合作，但是当鬼子加强平汉铁路沿线的防卫之后，106团被迫再往南撤，锋芒铁血队也退回了漏斗山基地去了。

没想到，就在刘福全每天提心吊胆的时候，鬼子真的偷袭三王庄的时候，而救星锋芒铁血队却再一次及时出现了！三王庄外锋芒铁血队一战全歼了来偷袭的鬼子，不仅救刘福全的212团于危境，而且以柳林站的那次经验，刘福全有信心用一批新配置的武器装备向锋芒铁血队换些他们缴获的日式武器，便又能得到一份意外的功劳了，这一次，说不定都能让少将的那颗金星在自己的肩头闪耀！

这就难怪刘福全有些得意忘形了。

谭效虎还没能和刘福全再进一步商讨，第三天便接到三王庄东5里外留守的马宝生的报告，信阳方向又来了第二批鬼子！

不过，也正是这个时候文婉和兰馨带着吴强排赶到，虽然此次来犯的鬼子有一个中队，但是谭效虎和文婉姐妹有两个分队加上特别分队两个排，而且地形对己极为有利，来犯的鬼子根本没闹清楚情况就被消灭了一半，剩下的赶紧坐上汽车逃回吴家店去了。

在锋芒铁血队第二次赶跑来犯的鬼子，文婉姐妹和谢家福带着返回的战士们扛着缴获的各种战利品刚到三王庄外，就看见接到报告后先期返回的谭效虎陪着刘福全和几个国军军官走出村口来迎接。

看到文婉，肥头大耳的刘福全哈哈大笑着伸出双手迎了上来：

“哈哈，我们的抗日女英雄回来啦！欢迎啊欢迎！”

文婉姐妹到达后虽然只是在三王庄短暂停留就匆忙出击，但是谭效虎已经简单汇报了先前的情况，此时看到刘福全自然也没有感到惊诧，兰馨却没有想到这刘福全是这个样子的。

当初柳林站及时阻击了松田丸的袭击之后，兰馨是和李小刚往东南方向山里去迎击增援的鬼子的，所以她没有见过刘福全。文婉是和沈剑带着当时的谭效虎战斗分队向柳林站东北方向绕过柳林镇进入山区的，因为当时不能完全确定有鬼子的增援，又怕引起柳林镇里的国军误会，沈剑绕过柳林镇的时候便没有与刘福全见面，但是，在山里与鬼子开始周旋的时候，沈剑就派人先返回柳林镇去联系了刘福全的，自然锋芒铁血队再回范县的时候就没有再绕过柳林镇了，谭效虎和文婉都与刘福全见过面。

文婉把肩膀上扛着的两支步枪交给身边的一个战士，快步走到刘福全身前也礼貌地伸出手去握了下他的手，不过，看着刘福全那双笑得眯起来的眼睛，文婉可不能把手放到他那双肥胖的手里去，就在刘福全那双胖手还没有合拢之前，文婉的手指轻轻碰了一下他的手掌便把手缩了回来，接着，文婉笑着说道：

“可不敢当这抗日英雄的称号，小鬼子打到家门口来了，只要是中国人，男女老少都有多少力出多少力！”

文婉看到那刘福全有些发愣地看着双手显得有些懊丧，于是立刻转移话题，指着他的肩膀，笑着说道：

“哈，刘团长，柳林镇一别不过几月，您已经荣升上校了啊？恭喜恭喜！”

听到文婉这话，刘福全脸上一瞬间显出些愧疚，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道：

“陈副大队长取笑了，如今你们锋芒铁血队才是兵强马壮呢！瞧，又缴获了这么多武器啊。”

说着，刘福全把眼光转向文婉身后的那些满载而归的战士们身上。

兰馨站在文婉侧后方，看到刘福全那双胖眼睛里闪出的亮光，她忍不住笑了起来，两步走到姐姐身边，大方地伸出手来笑着对刘福全说道：

“刘团长，认识一下，我是陈兰馨，陈文婉的妹妹，锋芒铁血队的分队长。”

刘福全早就看到了文婉身后有个英姿飒爽的女兵，以为不过是文婉的护卫，没想到竟然是文婉的妹妹，而这陈兰馨显然不是文婉的含蓄，竟然大方地先向他伸出手来。

刘福全立刻又笑眯了眼，伸出双手握住了兰馨的手，不过，他感觉像是握住了一把竖起来的针赶紧放开来，看着嬉笑着的兰馨有些发愣。

兰馨指着战士们肩膀上的鬼子武器，笑着对刘福全说道：

“刘团长，看到那些鬼子的枪弹了吧？哈，恭喜您啊！”

刘福全有些尴尬地说道：

“陈队长，说哪里话呢？那是你们缴获的鬼子武器，怎么恭喜我呢？”

谭效虎笑着看看身边的212团参谋长，然后走到刘福全身边，悄声说道：

“刘团长，咱们先回庄里去，慢慢谈，慢慢谈。”

谭效虎和文婉姐妹与刘福全在三王庄里商讨了下一步方案，锋芒铁血队用一批缴获的日式武器（多半是损坏了的枪炮）换回了大批急需的武器装备，并且为今后类似交易达成了相应的条款。双方都满意极了，刘福全眼中早就闪现着那颗耀眼的将星了，而锋芒铁血队并不担心日式武器的供给（向鬼子要呗），现在也不用再担心国军制式武器的弹药供给了。

而谭效虎提出希望允许锋芒铁血队在三王庄驻扎的要求时候，刘福全立刻同意了，他可巴不得锋芒铁血队能够接过三王庄这块烫手的山芋，不过，刘福全和他的参谋长早就研究过，认为不宜让锋芒铁血队得到太多好处，尤其是要想到212团的势力范围，因此只允许锋芒铁血队以三王庄为点往东面和北面发展，不能往西面和南面进到他212团的防守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