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傍晚，训练结束后，文婉和兰馨回到房东李大娘家，就着咸菜吃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玉米糊糊和两个番薯，文婉再回房间给兰馨肩膀上的伤换了药，姐俩一起出门往村南面走去。

很快走出了村子，来到村南一处较为隐蔽的位置，文婉和兰馨询问和检查了哨兵的情况后，又往西面走去。文婉和兰馨今晚准备从村子南面开始，然后绕个圈检查岗哨情况，之后再到东面的支队指挥所去。

自从刘福全把三王庄让给（这是他对外说的，实际上内心里是巴不得自己的部队不在那里驻扎！）锋芒铁血队之后，谭效虎就把支队指挥所安排在了村东头的一处农家，而村子四周的警戒任务自然都交给了特别分队。

这一天是腊月十八，天上没有一丝云，也不见一颗星星，夜空中高高地挂着一个比清朗的夏夜里小很多的圆月。村外，冬日里才有的清朗月光照着远近的山脉，山顶上、山腰草地和树林间稀疏的积雪都清晰地呈现在月光下，夜空如一块硕大的深蓝色幕布，衬托出远山的轮廓。

兰馨的手臂虽然没有受伤，但是肩膀上的伤口挺深的，文婉便坚持着让她把左臂用绷带吊在胸前，这一是为了减轻肩膀的痛楚，二是文婉深知兰馨好动的性格，怕她时不时轮胳膊踢腿的影响伤口愈合，有根纱布条挂在胸前好做个提醒。

挂着手臂的兰馨走在文婉的右边，时不时地看看天空，又看看村子四围的山，对身边的文婉说道：

“姐，你看，今年的雪好像不怎么大呢，要是雪大的话，鬼子怕也没那么容易进山来。”

文婉抬头看了看村外，皱着眉头说道：

“但是，雪大的话，山里的乡亲们也更艰难呢，县城烧毁的时候城里的人家基本上都没拿出什么东西就进山了！咱从车站抢鬼子的那些东西也只是勉强够分呢！这眼看着再过二十来天就该过年了，今年的这年啊，可苦了乡亲们了！可恶的小鬼子！”

兰馨点点头，又回头看了看南面山里，说道：

“姐，你说，那212团信得过吗？”

文婉也回头看了看那远处的山湾，微微摇摇头说道：

“刘福全的212团倒没什么，我担心的还是西面石门沟的106团，胡劲也没什么，我只是对他的那个赵宏参谋长的印象不怎么好。不过，我想暂时不会有什么问题，我们这三王庄处的位置是给他们前面挡鬼子的。”

说到这里，文婉突然问道：

“兰兰，咱们现在都是怎么安排的岗？我看，南面和西面也应该派一组暗哨去，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兰馨“哦”了一声表示赞同，说道：

“等会儿到虎哥那里就给二排长传令，让他在村南和西面各派一组暗哨。”

姐俩继续走着，兰馨又想起另外一个话题：

“姐，你见过那狙击步枪的，有什么想法？”

文婉思索着说道：

“剑哥说，他在中央军校读书的时候，有一次在图书馆看到介绍一战时期狙击手的故事，不过因为只见狙击步枪的照片，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他也只是把那当成神枪手的故事看了。这次看到那枪之后，他感觉不是简单的枪，你们那样只是作为一般神枪手用的，恐怕还有些不够恰当。”

兰馨思索着说道：

“那天晚上在八斗山上和鬼子的遭遇战，我们一共牺牲的十几个战士，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他们中有四五个被一颗子弹打中的，都是头部和胸部，小鬼子的枪法我们都见过，是很精准，但也不可能突然神到这地步！姐，你记得不，那晚可没有今晚这样的月亮，咱们的战士那身手也是不一般啊！”

文婉点点头，说道：

“嗯，不错，剑哥也说有些不一般。那，你具体是怎么想的？怎么着就让你想到那狙击步枪上去了？”

兰馨说道：

“我是想起了那枪上的放大镜，按上它不只是看得更清楚，重要的是能够在更远的距离上看到目标，而距离战场远恰恰能够更好地隐蔽，也就能够有更充分的时间选择重要目标一击而中！只不过对射手的要求更高、难度更大，在击发前一刻要分析和考虑的情况可是要多很多呢！”

文婉又点点头，说道：

“不错，记得有一个成语‘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射程越远，子弹在空中飞行的时间就越长，它飞行中受到的阻力就会越多也越大，比如风速、空气湿度之类的，当然，还有射击者击发那一瞬间的心跳，这些都可能会影响子弹的速度和角度，何况，射击的目标是活人，越长的时间他活动的情况也就越复杂。”

兰馨用手轻轻地捅了一下文婉的胳肢窝，狡黠地笑着说道：

“姐，我怎么发现你不像是在金陵女子文理学院历史系学习的，倒像是中央军校步兵科的学生呢？说得这么专业，哈，一定是剑哥悄悄告诉你的！”

文婉怕痒地躲了开去，也笑着说道：

“兰兰，这个还要猜的啊？实话说，一半是剑哥说的，可另外也靠我们读的高中是西学，开的课有物理啊，总能理解得过来吧？不过，说真的，兰兰，咱们什么时候一起去研究一下那狙击步枪，或者能够有些收获。”

兰馨高兴地说道：

“好啊，就明天吧！我们带着黑子班一起去，沿着公路往东面去看看，前天鬼子来那么多人，我们就只打阻击真不过瘾！”

文婉想了想，说道：

“可以吧，反正虎哥都是要在这三王庄坐镇的。”

兰馨听文婉这么说，一下子转入新的话题来：

“姐，你说剑哥会不会过这边来？我觉得，鬼子把八斗山烧了一多半之后，有周大哥他们二支队守着，鬼子轻易也进不了山去，何况，漏斗山里还有机炮分队，只要家荣医生坐镇，加上徐远胜或者张副队长就可以了，剑哥应该到这边来指挥。”

文婉笑着说道：

“这边的问题，剑哥自然会考虑的，有虎哥在这边呢，这又赶着让咱姐俩过来，就是帮着虎哥提些建议再出些力气呗。哈，我知道了，兰兰，你是想着小刚了吧？他也真运气，身上有那么多伤口竟然没有一处伤到筋骨！不过是流血过多，很快就会好的，不用着急！”

兰馨跺着脚使劲推了文婉一把，虽然看出文婉是有意做着被推得要倒下的样子，还是有些紧张地赶紧又抓住姐姐的肩膀，可是看着文婉满含深意的笑容，又忸怩羞怯地转过脸去。

文婉伸手轻轻拽了一下兰馨露出军帽的两根短辫子梢儿，笑着说道：

“说实话，兰兰，我和剑哥曾经说起过你和李小刚，不知道家荣医生怎么看出来的，也说起过你们俩。我们都觉得，你们相处的时间最多，工作上也很默契，你们俩在许多方面都能够互补，你急他慢、你粗他细、你外向他内向，等等。哈，总之，我们认为挺般配的！当然，感情的事情外人说三道四没用，就像穿鞋，合脚不合脚只有穿的人知道！”

兰馨被文婉轻轻拽着辫子梢儿转过了头来，听姐姐这些话，她急得又跺脚，把脑袋钻在文婉怀里捶着姐姐的肩膀说道：

“啊，家荣医生看出什么了？我和小刚没有什么的啊，你们竟然在背后这么说我们！我不干！”

文婉用双手抓住兰馨的拳头放在自己的手心里暖着，看看距离支队部还有段距离，便笑着说道：

“兰兰，你就别自欺欺人了！就你看小刚的那眼神，心里面怎么想的早告诉我们了！先前，徐副队长那么不管不顾地追求你，剑哥也有心让周浩去追你，嗯，还有虎哥、阿彬哥他们，你都知道吧？你怎么对他们的？”

兰馨本来就是个大方爽朗的女孩，听姐姐这么说来，又知道不少人都看出自己对李小刚的情感，便也丢开了羞怯，抬起头来看着文婉说道：

“姐，你说得没错！说实话，我很佩服徐副队长的，当初被他那样追着，我也并不反感他，只是对他没有感觉吧。虎哥、阿彬哥和周浩嘛，他们都是好大哥呗，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