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有家人子在掖庭投井这对教引妈妈来说早已见怪不怪，她从与恨雪一般大的时候就进了掖庭，一辈子没嫁人都呆在这里，陈氏投身的那口井溺死过多少人她也记不清数不清了。但恨雪她们都是头一次见，个个被吓得不轻，教引妈妈当下命令她们站在原地，谁也不许出去，随后她带着几个家人子出去查看状况。

常氏、王氏的刑罚还未结束，下身透过裤子已见了大片绯红的血水，紧咬的牙根也咬出了血，血水顺着下巴滴到石板上，绽出一朵朵暗红色的血花。常氏见了教引妈妈以为是要对她们网开一面，舍出最后的力气高呼妈妈饶命，孰不知教引妈妈亲口下令给她和王氏每人加责二十，吓得她几乎当场晕厥过去，真真是生死凭天了。

随后教引妈妈赶到井边，这时候陈氏的尸体刚刚捞上来，宫中有明文规定，宫女与太监不许自伤，凡太监、宫女，在宫内用金刃自伤者，斩立决；欲行自缢自尽，经人救活者，绞监候。按规矩宫人自杀只给张草席裹着尸身，告知家中父母来将之领回家，陈氏投井，可见已万念俱灰，死意已决。看她只会哭哭啼啼，原来还长了一身硬骨头，教引妈妈只看了一眼就命人把陈氏拉走了。陈氏可怜，常氏可恨，她们都只是掖庭的一点，这一点可有可无，多她们不多，少她们不少，任凭她们如何哭喊都挡不住外面的人削尖了脑袋想入宫的心思。

教引场里剩下的人一边假装绣花，一边数着外面常氏嚎了几声，还没数到二十就发现常氏已经没力气嚎不出什么了。待数完三十竟发现还有三十一、三十二，青桃倒吸了一口气看向恨雪，恨雪假装不知，表面上她波澜不惊，心中也已好似跑过千军万马。那陈氏总是把投井挂在嘴边上，说得多了谁也没往心里去，不想话一成真竟使人这般心惊肉跳。

这时朱沛走进教引场倒了碗水喝，教引家人子走到她身边待她喝完了水小声问道：“打完了？”

朱沛在外面监刑，趁着行刑的妈妈歇气的工夫喝口水，她放下茶碗擦干嘴角溢出来的水，道：“完什么，早着呢。”

“不说杖责三十么？”

“那家人子投井没救回来，教引妈妈给每人加了二十，刚打了三十五人就快断气了，也不知道挺不挺得住。还有一个月就过年了，你说晦气不晦气！”朱沛喝完水说完话就要走，回头看了恨雪一眼。这么大的事又出在恨雪的屋里，首先指认常氏的还是和恨雪走得近的林氏，朱沛不信这里面与恨雪没有一点儿干系。

喝完水出去接着监刑，常氏二人已然昏死过去，命了两个新任家人子去井边担水回来，行刑总得在犯人清醒的时候。两个新任家人子得了这个美差，吓得哆哆嗦嗦挪不开步子，生怕陈氏泡涨了的尸身还停在井边。

好不容易担了水回来，由于耽误了不少时间挨了教引家人子一顿臭骂，忍着满腹的委屈回到教引场接着绣花。有了凉透心的井水，行刑继续，妈妈舀起满满一瓢井水实打实的泼在常氏脸上，也给王氏也泼了一瓢，随后抡圆了胳膊扬起木杖打在常氏的大腿上。

教引场外再次响起撕扯心肺的嚎叫，教引场里的人静静听着，大家自觉保持安静，谁也不敢交头接耳，连眼神交流都没有，她们显然被外面的阵势吓住了。别说这群新任家人子，就连入掖庭一年以上的教引家人子也没见过那样的阵仗，杖责五十，不死也残废了。

可算捱到吃了晚饭，大家都待在屋里谁都不敢出去，甚至想说话的都要压低了声音才敢说出。恨雪早早就躺进被子里，沫儿害怕跟青桃换了床位躺在恨雪身边，她轻轻抽着鼻子，总觉得陈氏的死她脱不了干系。恨雪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别想那么多，好好睡一觉，有话明天再说。”

“可是我睡不着，我怕夜里会梦到陈氏。”眼泪顺着眼角划过鼻梁，沫儿用被角迅速擦掉，恨雪把自己的帕子从枕头下抽出来塞到她手里。到现在恨雪都在庆幸早饭前跟陈氏换了帕子，不然教引妈妈在之前的帕子上看见代表她的丁字，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咱们不做亏心事，若不是你发现了陈氏手上的伤，教引妈妈怎会严惩凶手，她若在天有灵该谢你才对。别想了，等休沐了带你去吃红烧肉。”恨雪按住沫儿的眼睛，希望能用好吃的红烧肉转移她的心思。

掖庭死了人很快就传到了永巷那边，真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小盛子企图在帮忙跑腿的时候打听个一二，可是教引家人子们不告诉，新任家人子们又不敢说，一时间谣言四起众说纷纭。秀影听说了谣言赶紧来掖庭确认恨雪的安危，见到恨雪后虽然她嘴上说没事，可气色明显差了很多。秀影皱着眉好像随时都要哭出来，道：“表小姐，不行咱们还是回千山王府吧。”

恨雪赶紧让秀影禁声，她这一声表小姐叫得掏心掏肺，让别人听去了也是要对她掏心掏肺的。恨雪看了看周围没人，道：“食得咸鱼抵得渴，王爷冒着生命危险把你送出来陪我，我们无论如何也要坚持住。详细的等休沐了再和你说，如果有哪位王爷问你，只许你报喜不报忧，若多说一句，就让你睡大街，给小宅把门。”

“出了这么大的事，表小姐还有心说笑。”交代了秀影休沐那日要她做的几项事宜，秀影一一记在心里，再次不舍的与恨雪作别。

秀影眼中含泪的样子使恨雪又想起了陈氏，心中又泛起一阵愧疚和害怕，昨儿夜里因为陈氏又没睡好，以至影响了今儿的气色。就要过年了，恨雪希望时间能再快点，让她能平安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