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天刚一擦黑，元忍便带着家眷回府了，文氏和李氏因身子回了居所便歇了，宁氏闷得实在无聊，又弹起琵琶。元忍借着琵琶声再次驾临玲珑苑，打算陪着恨雪赏月。
恨雪这时正打算跟两个丫鬟和妈子玩抽花签，妈子年轻的时候自然也是个风流人物，听说小姑娘们找她做游戏，准备了好些瓜果小食和桂花酒出来。恨雪见妈子如此积极，便知道往日里可把她闷坏了，两个丫鬟也嚷着今儿非要把她喝躺下不可。妈子也不甘示弱，自己一把年纪，岂会被两个丫头片子灌醉不成？
今日过节，四人暂且不论大小尊卑围着桌子分坐在四个方向，小燕儿事先跟她娘要了些下酒菜，玲珑苑今夜的中秋宴几乎是千山王府最丰盛的一桌。
四人各自先喝了一杯桂花酒垫垫肚子，恨雪吃了两条鸭舌道：“咱们先说好，喝酒全凭自愿，不可强迫，更不可扫兴，定要高兴、尽兴了才好。”
立好了规矩，妈子首先举起酒杯对恨雪道：“这第一杯酒，容我老妈子先多说几句，跟了表小姐几个月，不敢说事事都能让表小姐满意，多亏了表小姐不与咱们计较，我们先敬表小姐一杯。”说罢秀影和小燕儿一同起身，共敬了恨雪一杯。
恨雪笑道：“是我命好，身边有你们陪着。”
几杯下肚，秀影拿出签筒递给恨雪，请恨雪抽第一支签。恨雪接过签筒，诚心闭眼摇了一摇，拇指和食指轻轻抽了一支竹签出来，签上画了支桂花，桂花下写道：蟾宫步月。玉颗珊珊下月轮。
小燕儿伸头过来见是桂花，道：“饮桂花酒，抽桂花签，表小姐这签抽的真应景！不过这下月轮是什么意思？”恨雪笑着解释道：“这是唐朝皮日休的七言绝句，玉颗珊珊下月轮，殿前拾得露华新。至今不会天中事，应是嫦娥掷与人。说诗人中秋夜到天竺寺赏月，见到桂花洁白鲜艳，像是月亮上掉下来的，不知道天上发生了什么事，这桂花应该是嫦娥洒到人间的吧。”
恨雪觉得抽到这支签说不上多应景，皮日休写这首诗的时候正是意气风发之时，而她却要入住掖庭前途未卜。她们三个听得云里雾里，恨雪不再解释，将花签翻过来，接着读上面的签文道：“鼎甲之才，当由众人出题，即兴吟诗一首。自饮三杯，席上同贺一杯。”恨雪放下花签举起酒杯，“方才一句玉颗珊珊下月轮，只当是我借用偷懒了，自饮三杯绝不含糊。”
桂花酒绵甜爽净，恨雪接连饮了两杯，第三杯刚要举起，秀影拦住她道：“表小姐切莫一时贪杯，饮急了伤胃不说，还会头疼。”
妈子接话道：“厨房火上炖着醒酒汤，表小姐只管喝，酒有的是。”
“不知玲珑苑可备了本王的桂花酒？”元忍掀起竹帘进来，众人赶快离席行礼问安，都没想到他这么快就从宫里回来了。元忍看了看桌上的酒菜和花签，伸手拉起恨雪道：“你们倒是会玩，可否也能算我一个？”
“女儿家玩的游戏，王爷玩不玩有什么关系。”恨雪不大高兴，正玩在兴头上，元忍又来扫兴，真真是玩不下去了。
元忍不请自来坐在恨雪方才的位子上，众人起身，他见了签筒问道：“明月抽了什么签？”
恨雪上前把抽出的那支桂花签呈给元忍，元忍接过来道：“蟾宫折桂，手气不错么。这鼎甲之才倒也应你，可作了什么诗？”
“民女哪有什么才，不过是和妈子丫鬟凑一块儿过个节。”恨雪示意妈子把饭菜撤下去，让她们在厨房吃了，元忍拦住道：“如何都撤了？不是才动筷子么？我这胃里空空的都是些酒，明月陪我吃些东西吧。”
“玲珑苑粗茶淡饭没什么能入口的，王爷还是移驾吧。”恨雪嘴里说着，手里恨不得直接把元忍拉出去，不料元忍借着酒劲耍上无赖，道：“明月吃什么，我便吃什么。”说完他拿起恨雪的筷子和酒杯不顾旁人吃喝起来，妈子去厨房给恨雪添了副碗筷，恨雪坐下来默默的吃喝。元忍看着她低头的样子，道：“似乎我这一来，反让你们拘着了，明月就那么不想我常来？”
恨雪放下筷子，道：“不过趁着过节，娘们几个凑一块儿胡闹，不想让王爷见笑罢了。”恨雪的话让元忍想起了年幼时光，那时他还没封王，跟众兄弟几个都住在宫里。元忍与元态年纪最相近，便时常在一起读书习武，他自小便爱绷着脸，宫女内监见了他像耗子见了猫，元态偏爱玩乐，时不时还与宫女玩笑几句。如今大了，自立门户了，他们还是幼时的性子，元忍不苟言笑，元态嬉皮笑脸，恨雪就像那时候的小宫女，在元忍面前唯唯诺诺，却能把最美的笑脸毫不吝啬的送给元态。
元忍抬起手摸着恨雪粉白的小脸，不禁想起她贴身的粉白肚兜，还有她误把自己看做元态的笑容，问道：“元态可曾见过你睡醒的样子？”
恨雪听罢略带怒气的拿开元忍的手，反问道：“王爷这话是把民女当做什么？把灵山王又当做什么？”
“那么明月把我又当做什么？”元忍接着恨雪的话质问她。
被元忍将了一军，恨雪把心一横，连饮了两杯酒，长出了一口气，道：“王爷把话问到这，民女也不妨实话实说。民女既然敢孤身投靠王爷，便知道将来再也出不去千山王府的大门，不管曾经与灵山王如何，在民女心里都已是昨日云烟，该消散的就消散了。王爷心里若有疑虑，只能怪王爷错失良机，怨不得民女，也怨不得灵山王，还请王爷不要怪民女铁石心肠。”
原来旁人说的没错，恨雪心里对他有怨，先把她硬推给元意，后又拆散她与元态，元忍怪自己太不解风情，道：“不管我在明月心里如何，我只盼从今日起，我为明月所做的一切还不算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