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好好的一顿夜宴因为元忍的突然来袭变得一塌糊涂，妈子不以为然，反正她一个老婆子跟小丫头子们玩也是凑数的，可是小燕儿却在厨房里怨声载道。
用完晚膳，一盘满月高高悬上墨色的天空，元忍牵着恨雪的手来到平湖边赏月。今晚的月色和去年一样，只是站在恨雪身边的人换成了元忍，元忍的手很亮，他紧紧握着恨雪的手，不给恨雪一丝逃脱的机会。低头看了看恨雪耳朵上挂着的耳坠子，元忍道：“明月的名字还未上报到掖庭，不是我想阻拦明月入宫，而是明月的名字太过引人注目，要换个普通一些的泯然众人才好，明月可有其他的名字？”
“换名字？”恨雪嘟囔着，她思来想去，确实一般人家不会用恨字给女儿取名，佑蘅又是小字，不宜当做官名上报掖庭，她看着粼粼的波面，道：“民女幼时原不叫恨雪，因为闹雪灾才改的名字，不知王爷能否上报民女原来的名字。”
“哦？叫什么？”元忍提起兴致。
“听雪。”
“丁听雪，这个名字也不错。”元忍牵着恨雪向上游走，一直走到他曾经吻过恨雪的地方，停下来道：“下个月初一就会送你以丁听雪为名入掖庭，身份是京郊孤女，年后入宫，会把你分到文萃宫荣贵妃娘娘那里。掖庭人杂，你要处处小心。”
恨雪默默的听着元忍没完没了的嘱咐，末了元忍笑道：“唠叨了这么多，让明月心烦了。今晚中秋，不知道明月想如何度过？”
“往年都是在家中与兄弟姊妹一起做游戏，放孔明灯祈福。”恨雪想起了去年同元态放孔明灯的情景，元忍道：“今年由我陪你放孔明灯祈福可好？”恨雪摇头苦笑道：“所谓祈福都是自欺欺人，今年不想放灯了。”
“那就当是陪我吧。”元忍吩咐永顺马上去书房取几盏孔明灯来，永顺走后，溪流边又剩下他与恨雪二人。元忍又想吻恨雪，他弯下身子把头窝在她的肩头，静静的闻着她发丝间散发出的香气。恨雪不知道，她让元忍最难过的不是对他的不理不睬，而是恍惚间把他错认成元态，这是他自作自受，他活该被她折磨。
永顺很快就取来了孔明灯，他一手拿着孔明灯，一手拿着笔墨，小心翼翼的走在溪边。亏得是中秋月圆，永顺借着月光还可前行，不然黑灯瞎火的非把墨水扬到身上不可。
元忍亲手打开孔明灯，点燃燃料，永顺在一旁捧着墨盒，元忍饱蘸浓墨，看着对面的恨雪道：“明月可有想祈求的心愿？”
恨雪的眼中闪烁着晶亮的火光，她含笑点了点头，元忍将毛笔递给她，她先是一愣，后欣然接受，不假思索的在孔明灯上写下八个小字：母亲康健，姊妹勿忘。元忍看着这几个字，知道恨雪是想家了，待恨雪亲手将孔明灯放走，道：“明月的心愿一定会送到舅母那边的。”
“王爷如何晓得？”恨雪看着缓缓远去的孔明灯随口问，“王爷不必宽慰民女，民女擅自离家，活该被家人忘了。”
恨雪说着又忍不住要落泪，她在元态面前笑得最多，却在元忍面前哭得最多，元忍知道只有让她的心里只有他，她才会真心的留在他身边，才会真心的对他笑。元忍道：“秋风伤人，当心哭坏了眼睛，明月若再哭下去，我忍不住又想吻你了。”
“王爷再言语轻薄，民女的巴掌可不认人。”恨雪擦掉眼泪，后退几步道。
元忍最喜欢的便是恨雪这嘴硬心软的小模样，他含笑又打开一盏孔明灯，抬笔蘸墨，将恨雪漏搂进怀里，道：“知道我想写什么吗？写明月最钟意的诗，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他握着她的手，龙飞凤舞写下那两行诗，“这算是咱们两个同写的，也算是我给你的承诺，有上天明月为证，我将会给你我能给你的所有，说我一厢情愿也好，强人所难也罢，我所愿的，只有明月能留在我身边。”
冰山王爷难得说一次情话，连永顺都羞得没了脸面，他借口送东西回书房躲得远远的。恨雪也不知如何应对，眼前的元忍已经不再是那个把她一掷千里的元忍了，这个元忍对她满是情意，却又有着一群妻妾。也许三五年后这份情意又会转给别人，最是无情帝王家，这叫恨雪如何信他？
“王爷情深义重，民女怎担当得起？”
元忍收紧胳膊，“别再说气话，我已经知道我曾经错的有多离谱了。”
恨雪松开元忍的手，从他手臂间走开，恨雪如今已不信任何承诺了，不是她不信，是不敢信。何况丁家败的一塌糊涂，家人远在扬州衣食都是问题，她怎有心跟王爷谈及婚事。她道：“王爷可否听民女几句真心话？”
“明月且说。”
恨雪转身看了元忍一眼，旋即又把头看向别处，道：“这些话固然不中听，但也请王爷耐着性子听完。”两年前恨雪与元忍初见，自那时起她才知道自己有个贵妃姑母、王爷表哥，她原以为选秀之后会嫁入千山王府，却不知元忍竟给元意做了媒，也不知自己糊里糊涂的与立山王私定终身成了丁家一败涂地的导火索，“王爷可知民女最气的是什么？那便是王爷自作主张又不闻不问，是王爷给了灵山王机会，是王爷把民女送到立山王身边，又送到灵山王身边。也许王爷不知晓，民女六七岁时就与灵山王相识了，他待民女那样情深意切，让民女如何能弃他而去？”
元忍几乎咬着牙听恨雪说完，元态竟有本事让他感到从未有过的嫉妒，看来今日在宫中告诉元态他已与恨雪有了肌肤之亲是有多明智。恨雪接着说道：“民女既然投奔王爷，就是知道此生与灵山王无缘了，王爷若真心对待民女，可否顺其自然，此刻让民女安心留在王爷身边，民女实在做不到。”
“好，就依你。”元忍命永顺送恨雪回玲珑苑，自己站在原地吹了半宿的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