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钉子户
坐在破败缺碴的炕沿,苏锦锦晃荡着双腿,笑得神秘莫测。
昨天信口雌黄的小男孩,这会儿把头垂得低低的,活脱一副被拎到训导处的打蔫样。不时用大眼珠子往上翻瞟,心里不知琢磨啥。
常年不打扫,地面的土能有铜钱厚,炕席往外散发出一股难闻的霉味。伸手在口鼻前扇味,苏锦锦颇有兴致地盯住墙角的一簇生物。
是蘑菇,不知道好不好吃?
收回大条的神经,苏锦锦舔了舔鼠牙,手指戳点着小男孩:“昨天不是挺能说的,这会装哪门子老实鹌鹑,又打算给我编排个什么罪名?”
右脚踢踏着尘土,直到撅踹出半指深的小坑,丝毫没有羞愧的小双嘀咕:“你也没事,大人还和孩子计较,不嫌害臊。”
还真是谁弱谁有理,转眼就扣顶大帽子,可惜苏锦锦顶没脸没皮。
右手飞速碾动,嘴角勾出冷笑:“行啊,我不和你计较,法律和你计较,我的胸针是你偷的吧?”
大眼睛瞪到奇大,小双一脸“你怎么知道”的表情,继续死鸭子嘴硬:“什么胸针,我不知道。”
“就在炕梢那堆破烂被底下,你把它藏木匣里了。”苏锦锦实在不愿碰,被褥看起来有几年没洗,睡得快成硬壳了。
“是不是特奇怪,我怎么知道?”慰问品里有铁皮罐头,苏锦锦一时没拎住,撞得炕沿作响。
脸上故作阴险,苏锦锦戏弄小双:“那胸针是微型摄像头,你偷窃的过程全被录下来,要不我怎么找到这的?”
“不是吧!”小双苦扭着一张脸,暗呼倒霉。
“胸针是全球限量版,价格极为贵重,偷这个够判刑了。当然,”欣赏着小双的苦恼表情,苏锦锦很解气:“你年纪小,最多进少管所。我来找你家大人,研究报警处理还是私了?”
“漂亮姐姐,我家没大人,你好人有好报,就饶我这次吧。”小双萌着大眼睛,摇晃着苏锦锦胳膊,苦苦哀求着。
抽出胳膊,苏锦锦冷哼一声:“少和我提好人有好报,昨天就因为你,我错过生命中的大事!”
狠弹下小双的额头,苏锦锦气不打一处来:“麻利叫你家大人回来,这事没商量。”
“小双,晚上加菜,我买了你爱吃的辣条。”一个穿校服的半大少年,话随人动飘进屋内。
“是你。”苏锦锦记性好,一眼认出对方是昨天在公交上,和自己要水瓶的“勤劳少年”。
见到亲人,小双立马憋屈着嘴,一包泪蕴藏眼圈。
少年像护崽的母鸡,把弟弟藏在身后:“你是谁,来我家做什么?”
苏锦锦一挑眉从炕沿蹦下来,轻拍掉掌心灰尘土:“我是失主,你弟弟偷了我的东西。”
“小双,你又干这种事!”少年狠锤弟弟一下,显然知晓弟弟的偷窃秉性。
“动家法可以,先把我的东西还回来。”屋子里尘土弥漫,苏锦锦担心再待下去,会得粉尘肺。
狠撇了弟弟一眼,少年上炕翻出木匣,索性举到苏锦锦面前:“对不起,丢什么你自己找吧。”
胸针太过显眼,苏锦锦径直捡出。目光所及又有意外发现,自己的零钱袋也躺在其中。当然,已空空如也。
满嘴谎话,还盗首饰偷钱,这孩子简直无法无天。
将零钱包举到小双面前,苏锦锦义愤填膺:“小小年纪手脚就不干净,你长大是想抢银行,还是混邪路?”
“小双,你到底拿了人家多少东西!”气得抓起弟弟的衣领,少年恨铁不成钢:“奶奶和我没缺你饭吃,也没见你买过玩具衣服,偷的钱都花哪了?”
豆大的眼泪滑落,把脏兮兮的脸蛋蹭出两条污渍泪痕,小双哽咽:“哥,我想多弄点钱,买火车票去找爸爸。”
听见“爸爸”两个字,少年的手颓然下落,强压泛滥的泪水,对苏锦锦道:“对不起,我弟弟偷了你多少钱,我替他还。”
总共不到一百块,苏锦锦也不是真计较。
听小哥俩几句话,立马脑补一出大戏,敢情这是俩没人管的留守儿童。
“小单,小双,快来吃饭。”叫声底气十足,隔着小院呼喊。
摆好碗筷,招呼俩孩子吃饭。红薯奶奶端起红薯杂粮,琢磨着对面的不速之客。苏锦锦跟在俩孩子身边,也不明说来意,挤在矮桌前,颇为不要脸地蹭吃。
桌上只有碟盐渍黄瓜略带滋味,小单买的廉价辣条,充其量算零嘴,红薯杂粮倒是煮得香软黏糯。
打开的午餐肉罐头,发出顶鲜美的味。俩孩子咽着唾沫各怀心事,不约而同错开不夹。
见苏锦锦把杂粮吃得眉飞色舞,红薯奶奶心下糊涂:“这丫头真是单纯蹭饭?”
“你们怎么不吃?”桌边三人只捡黄瓜和辣条吃,午餐肉被孤立一旁,无人问津。
自来熟的苏锦锦又掀开一盒沙丁鱼,推到俩孩子面前,笑含威胁:“尝尝,你们不吃,红薯奶奶也不碰。”
小双终究年纪小,抵挡不住肉的诱惑,夹起半条鱼尾恶狠狠地塞进嘴,大口吞咽。苏锦锦爱告状就告吧,吃饱了,挨打也不疼。
小单心口七上八下,对苏锦锦的来意捉摸不准。末了夹块鱼腹最柔软的肉,添进老人碗里:“奶奶,鱼腹刺少。”
“大家一起吃,都动筷。”桌上难见荤腥,红薯奶奶也不想败孩子们胃口。
苏锦锦志不在吃饭,为缓解尴尬气氛,兴致勃勃地追问黄瓜如何腌制,为什么格外爽口。
鱼肉吃进嘴,馋虫就算被勾上来。
小双活成人精,刚才的眼泪多半是掉给哥哥看,十来岁的小孩子,不能指望他有什么羞愧观念。
见苏锦锦没恶意,萌动的大眼珠在午饭肉打转半晌,小双悄然伸筷。握筷的手紧了又松,小单把嘴唇向内抿,任凭牙齿恶狠狠地咬嚼发泄。
地沟油浸泡的劣质辣条,自然比不上肉香鱼鲜。气得是自家弟弟没骨气,谁的东西都能吃?
一根粗壮的火腿肠,被撸掉肠衣塞进碗里。香味浓到冲鼻,小单的舌头不争气地分泌唾液。
抬头对上一双明艳眸子,苏锦锦略微尴尬:“都是在临近小店买的,算不得正经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