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不要给你的父兄丢脸
这次西部边境的作战已经结束，可慕之舟死因的调查才刚刚开始。慕之舟是西部军区的作战部部长，虽然不是最高位，但却是执掌军权第一人，在军中的地位毋庸置疑。如今他身死，流言纷纷，悠悠众口，军区内倏然变成一潭浑水，往往就会有有心之人，想要浑水摸鱼。
庆功宴还是要举行的，也为了表彰有功的军士，提升士气，聚拢军心，哪怕是要走过场，张副官也不得不安排这么一场宴席。
出席的人不算多，大多是西部军区的一些代表，山鬼这边，胡伟，莫知秋，魏南霄，还有纪思诚为代表的几个军士，一同出席。酒席是过场，人也是互相吹捧着，好没意思。莫知秋尽管一点兴趣都没有，却要装作很受用，毕竟在魏南霄面前，他就是要扮演一个野心勃勃的驱利者。
西部军区很多人知道他，一个第一时间稳定住军心，带领着军士继续完成作战的年轻少校。很多人想着一睹他的风采，有意无意的攀炎附势，杯盏一杯又一杯递到莫知秋面前，而他却来者不拒，像极了那洋洋得意的上位者。
魏南霄一直默默地看着，看着他清白的脸色染上绯红，深色的眼眸涌上水汽，他对谁都带着淡淡的笑意，而他魏南霄却从前难求，今后难再。
推杯换盏的热闹正推向高潮，忽然一个人动作蛮横地闯了进来，看上去已经酒醉，他歪歪斜斜地撞倒了一桌杯盘，然后跌跌撞撞地蹒跚着来到张副官面前。
“你……嗝……”
话一出口，打了个酒嗝，醉得不轻。
张副官立刻上前扶住了他，可那人却一把狠狠地推开张副官，张口就骂：“你这混蛋玩意，竟然还有心思吃酒喝肉！”
军区的人都知道他是谁，他是慕之舟的亲弟弟慕粼海。
“慕小将军，别胡闹了……”
众人都习惯叫他慕小将军，其实他的军衔跟莫知秋一样，是个少校。
“我闹？”
慕粼海指了指自己，皱着眉头，然后一挥手，扫开那些想要伸手扶他的人，“我这是闹吗？！我哥尸体还躺在那里，头七都未过呢。你们却已经在载歌载舞了，我不能闹吗？！”
“慕小将军，你醉了！”
张副官想要把他带走，慕粼海却随手抓起一个玻璃杯狠狠砸在地上，碎片四散，惊得众人纷纷退开。
“你们！没有资格说我！”
慕粼海眼神变得狠戾，“谁杀了我哥，我一定要他偿命！”
众人虽然不是凶手，却被他如兽类的眼神震慑住了，每个人的眼光都不自觉地移开，谁都不想被这个小祖宗当成炮灰。
慕粼海扫视着众人，他眯起眼睛，就像一只寻找猎物的狼。
忽然，他目光停了下来，与远处一道清冷对上。他再次眯了眯眼，酒精的作用让他看到了些重影，可那个人的眼神是清晰的，他能看得很清楚。深邃，沉稳，毫无波澜。
慕粼海迈开脚步，身体摇晃着往那个人走过去。
他一步一步，走得很慢，玻璃碎渣在他脚下发出再次碎裂的声音，整个宴会厅鸦雀无声，只有这点声响清晰可闻。
众人纷纷退开，生怕被他盯上，而他的眼睛却始终盯着那个人，不曾移开半分。
魏南霄默默握紧拳头，眼神也死死盯着慕粼海。
张副官想阻拦，胡伟却摇了摇头，示意他静观其变。
酒醉的青年走到了莫知秋身前，他仿佛看不清面前人一样，靠得很近，浓重的酒气溢满两人之间狭小的空间。
“你……是谁？”
没有人想到，他竟然问的是这么一句如今看来有点可笑的话。
莫知秋眼神未变，可一个响亮的耳光却让众人猝不及防。
慕粼海被打得整个人摔坐在地上，半边脸一下子就红肿了。
张副官惊得倒吸一口凉气，周围的人默默地又退开几分，显然，慕粼海也是懵的，他竟然坐在地上，讷讷的。
“我劝这位小将军，还是不要以慕将军亲弟自居，你只会给自家兄弟丢脸。”
听到慕将军三个字，慕粼海才猛然回过神来，他转过脸，看着莫知秋，眼里的情绪复杂，想开口反驳，却张嘴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张副官冲过去，伸手想要扶慕粼海，却被他一手推开。慕粼海低下头，头发遮住了他的脸，表情尽数藏匿。
张副官有些慌，他抬头看莫知秋，只见他之前在酒席上微红的脸已经恢复冷清，眼神再次深不可测。
“张副官，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日后，也不用再整这些虚的。”
张副官微微地点了点头，眼神带着感激，莫知秋明白他的用心良苦，他何曾不为长官的死感到痛心疾首，可他要为将军稳住大局，稳住军心，稳住西部军的清誉啊。
慕粼海身体颤抖着，似有泪水滑落。
莫知秋抬腿刚走。
“你叫什么名字？”
慕粼海声音明显带着哭腔，却极力维持着情绪。
“莫知秋。”
他其实可以不用回答他，但他应该告诉他，他的兄长不是被他杀死，但也是因他而死，他该记得这个名字，等日后知道真相，就把这仇恨全数灌注在这个名字上吧。
慕粼海看着那个跟他年岁相当的青年身影，缓缓没入夜色中，心跳开始清晰起来，被一个看上去跟自己差不多大的人教训，本来是一件很丢脸的事，可这个人，说得对，他如今自怨自艾，丢的是父兄的脸，摸黑的是慕家的颜面。他的哥哥是个意气风发，万人敬仰的将军，他的弟弟不能像个深闺怨妇，只会哭哭啼啼。
慕粼海抬手摸了摸有些发烫的红肿脸颊，闭上眼睛，自嘲地笑了笑。
张副官在一旁守着，其余人纷纷安静离场。
胡伟深深吸了一口气，生死在军中太过常见，他理解慕粼海的心情，但也佩服莫知秋的心境，他不得不承认，莫知秋是个很合格的军人。
魏南霄紧握的拳头终于松开，莫知秋就像那虚幻的光影，看得真切，难以触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