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第402章顾遥这一觉睡得沉，哪怕外面暴雨击瓦也不曾醒过来，她在梦里沉沉浮浮，在洪水里被卷到远方。

她不知道她睡了多久，但是没有人敢来叫醒她。她的屋子被重兵守着，安静得凝重。

再醒过来，是后天的下午了。其间迷迷糊糊醒过，被喂了药水粥食。

顾遥知道其余人都紧张极了，于是第一件事便是将那驻军首领叫了进来，一日两夜，先前朝气蓬勃的少年将军此时蓬头垢面，但是精神气还是很足。

一看到恢复得很好的顾遥，当即道：“堤坝被固得极好，即便此时雨大，也绝不会决堤！”

顾遥便赞许地看了他一眼，但是嗓子干涩，只简略道：“乱民呢？”

对方便道：“消息说是扩到了五个州县。”

顾遥也有一点惊讶，这么快。但是也无妨，于是她便不多说什么。只是撑起一点身子，对身边的妇人道：“扶我出去看看。”

几人都有些惊异，那妇人手足无措，最后看了一眼那驻军首领，后者什么反应都没有，妇人便弯腰扶起了顾遥。

顾遥慢慢走到窗口，推开窗去看天上的云彩。目光渐移，落到远处青而蓝的天色。

她的唇角才抿起一点笑。

有风吹过来，妇人连忙挡在顾遥身前，道：“陛下如今吹不得风。”

顾遥却没有动，她仍旧唇角噙笑，目光落到外面。等了一会，才慢悠悠道：“今日吹的，是南风。”

妇人不明所以，只是看了顾遥一眼。

顾遥也就自己走回了床边，在搀扶下慢慢坐下了。妇人赶紧端起一旁煨着的姜汤，送到顾遥嘴边。

顾遥便先喝了姜汤，这才道：“今日在南边设坛，我再亲自去祈天。”

驻军首领一愣，看向顾遥。半晌才道：“陛下打算做什么？”又皱了皱眉，道：“这雨下不下的，与人无关，再祈一次天，怕是越发不好了吧？”

“会停的，”顾遥的脸色苍白得像是白纸，一双眸子却坚定又清透，“去吧，大肆宣扬，就说子夜之前定然会停。”

对方就无法再说什么了，垂首领命。

*

“什么，又要祈天？”

“祈天叫老天爷把雨下得大些吗？好把我们都淹死？”

“哈哈哈哈哈，兴许是骗我们再等一个月，给他们老老实实挑沙子。”

“去他娘的，又祈天，我看就是那妖女祈天害得我们这里遭水患！”

“什么？那个妖女敢露面了！”

“是啊！露面了！”

几乎所有有心人都相对对视一眼，随即微笑起来，都从彼此的眼底看到了狠辣的激动。

“走，上次没杀那个妖女已经是损失了。”

消息一出，几乎所有人都涌过来看这次的祈天。和上次不一样，上次所有人都满心虔诚，这一次所有人都是存心看热闹。

更多的人实在等时机。

只要是暴乱的民众，就会加入一个神秘的组织。那个组织告诉他们，推翻女帝，就能给他们建立一个人人平等的生活环境。

他们再不必受压迫，被驱使着去挑沙，被权贵压在底下，日日耕食而食不果腹。

而这个组织的主人，告诉他们，只要杀了顾遥。一切的一切，就可以实现了。

因为皇帝就是这个来压迫驱使他们的人，一旦没有――皇帝就是他们任何一个人，所有人都是帝王。

但是顾遥如今还是皇帝，所有的驻军全部都调过来保护顾遥的安危和维护当地的秩序了。

没有人能接近顾遥，但是所有人都能远远地看到顾遥。

女子穿了雪白的五重纱衣，广袖博衽，华裾曳地。眉眼极美极冷，漆黑的长发如墨瀑泄地。

站在两层的汉白玉高台上，广袖飞扬，青丝飘摇，纤细的身子像是一支极美的荻花。

宛如九天玄女，随时便会乘风而归。

神仙女子不曾低眉看一眼底下沸沸凡人，只是随着悠长的编钟声跳了一支古朴大气的迎神巫舞，广袖飘飘，雪裾摇摇，修长袅娜的身影像是渺渺的仙鹤。

舞毕，女子跪坐在高台上，双手拱至眉心，一字一句地读祝祷的句子。冷而高贵的声音宛如珠玉，一下一下敲响在每个人心上。

南风过境，吹得顾遥站立的身形都几乎歪斜。

所有人都在底下仰望她，只看到雪白的高台上，古朴高雅的女子几乎乘风归去，头顶乌云在少女拱起的双手上，逐渐越移越远。

就像是，女子将那乌云慢慢逐远。

等到有人从这样的场景里醒过神来时，忍不住惊讶地喊道：“雨变小了！”

他摸了摸脸，下意识去看天，只见乌云的确是被高台上的女子逐散了。

所有人都惊叹地看着这副场景，几乎移不开眼睛，所有人又不约而同地想起，祁阳长公主乃是九天玄女的传言。

“雨停了！雨停了！停了！”

又有一声饱含激动的惊呼，乍然在人群里响起来。像是爆竹一般，把激动喜悦的情绪传染给每一个人。

“雨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