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第401章紫烟哆嗦一下子看顾遥，半晌不说话，羞窘又迷茫，甚至还有一丝悲愤。
娘子不吃啊……那宝哥儿怎么办？
顾遥只是沉着脸，冷冷地看紫烟，道：“你知道，你这条命是谁给你留下的么？”还不等紫烟说什么，顾遥便道：“江南来北地一路，若非我，你早就死在路上。林府杀人不见血，若非我，你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后来我离开林府，若不是我将你送出来，你以为你还能又后来的安稳日子。我可曾，有一处对不起你？”
“我……”紫烟想要反驳，想要说如今两人没有关联，她是担心宝哥儿。
可她说不出来。
说不出口。
紫烟感到顾遥轻轻握住她的手，像两人年少时一样。可是女子的手凉得几乎刺骨，凉得她浑身都忍不住地哆嗦。
顾遥一下子扣住紫烟的命脉，这才用尽力气道：“来人！”
迅速便有官兵进来，此时时期非常，顾遥的房间外有大量守卫。但是紫烟仍旧进得来，所以防卫无用。
她还是要靠自己的。
“绑下去，”顿了顿，看向为首的官兵，补充一句：“下毒谋杀。”
官兵脸色剧变，当即单膝跪地，磕头道：“属下失职！”
顾遥神色冷淡，但是说话丝毫不拖泥带水，“按规矩领罚。”
“是！”对方恭敬叩过顾遥便不再说话了，只是站起来将紫烟押下去。
紫烟一咬唇，抓着顾遥的裙摆便跪下，猛地对着她磕头：“娘子，娘子，我真没有恶意。他说这药不伤性命的，只消给娘子吃下，便给宝哥儿把瘟疫治好。娘子，娘子……”她哭得浑身哆嗦，抓住顾遥的裙子死活不肯动，于是其余人也不好直接拖开她。
顾遥浑身一丝力气都没有，此时半坐看靠在床榻上，根本没有力气弯腰，自然无法拂开她的手。但她也没有这个意思，只是眼角微垂，目光落到紫烟的头上，道：“他说不伤性命，你相信？”她慢吞吞说完，喘了一口气，才道：“我不信。”
紫烟只能抓着她的衣摆继续哭：“娘子，看在多年的情分，您饶了我吧，我再也不会这样迷了心窍！宝哥儿还小，不能没有娘啊！”
顾遥这才稍微侧了侧脸，神情淡漠得像是一方冷玉，语调更是凉得不像是从顾遥嘴里说出来的：“给你药的人，白日里害死了我的孩子。晚上，你又亲自来害我。你说，这样的仇恨，要怎么算？”
她的语气还是慢，慢极了，几乎是一句话要停顿着喘息一阵。
事实上，顾遥也确实累得指头都抬不起来，遑论说话。
可她心里堵着一口气，怎么也散不出来。她甚至无法哭无法闹，只能任这口气在心里，堵得她几乎死掉。
这些针对紫烟的言语，用来发泄恨和怒的言语，甚至不能同时摆出表情来。
紫烟终于哑口无言，只是哭着，抓着顾遥的裙子求饶。
顾遥不看她一眼，偏过脸去，语调飘渺：“你若是再如此，我会先你之前，将宝哥儿杀了。”
先前哭得琐碎的声音戛然而止，紫烟看向顾遥。一双眼里满是惊恐与仇恨，若不是绝对的力量玄虚，就会跳起来一刀扎进顾遥心口。
但是顾遥一眼没有看过来，其余人受意，当即将紫烟拽住拖走……
“顾遥，杜杳！你不得好死！你看，你的孩子已经没了！都是因为你不得民心，都是因为你不该当皇帝！你身边的人，也会全部都死掉！杜杳，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顾遥重重闭一下眼，只觉得头疼欲裂，但是她只是咬住了下唇。
安静了一息，顾遥才缓缓道：“乱民如今到何处了？”
“今日主要还是在岳州，大约明日，就要扩散到了周围三个州县了。”对方单膝跪地，皱眉。
“那也不算快，”顾遥淡淡道，旋即又说：“不管他们，你带着所有官兵将堤坝守住，一定要稳住。否则，你们所有人都要与我一起死在此地了。”顾遥甚至忍不住叹息一句。
对方先抱了拳，皱眉一阵不语，还是试探道：“陛下，若是明日要决堤，淹没的不过是这些乱民罢了。我们有军队马车，连夜赶出岳州不算难事。”
洪水冲走这些不省事的乱民，不费一兵一卒，何其轻松划算。
顾遥忍不住笑出来，只是无声，她道：“不要，无辜人比暴乱之人更多。”顿了顿，“都是些被操控的无辜人，更是大齐的子民，害他们的性命，必将一生不安罢。”她又叹口气，她当初在战场以此法杀敌国兵众，尚且有一丝的胜之不武之感，遑论如今。
对方明白她的意思，君主和军人不一样。无论这个君主够不够冷血，对待子民，一定要慈爱。
所以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服从道：“可需要将岳州封锁？”但是乱民流出去，尤其是一旦成气候，这十分严重。
顾遥只是摇头，“不管，由他们去。全部的人手都用来守住堤坝。还有，守住我。只要我还是皇帝，只要堤坝不决，便绝不会有什么变故。”
顾遥的语气仍旧是很平淡，将领一愣，忽然明白顾遥作为一介女子，却始终与皇权扯不断联系。
这种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从容大气，的确是大齐最推崇的风骨。
“堤在人在，堤毁人亡。若是后日子夜之前决堤了，你们便先将己身投入长江，血祭河神。知道么？”顾遥这时是竭力将身子坐正了的，显得像是一方古玉般古朴大气，从容自若。
对方抱拳道：“属下定不辱使命！”
顾遥点点头，示意对方可以离开了。
对方不知为何，觉得自己骨子里有什么滚烫起来，就是出去的脚步都轻快了些。
顾遥的声音在后面乍然响起：“处死紫烟后，便将她的孩子也处死了。”顿了顿，愈发从容的语调响起：“你盯着，决不许有漏网之鱼。”
斩草除根，方可安枕，顾遥这才躺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