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第398章顾遥担心的仍旧是发生了。
堤坝间挑土的汉子一起将竹篮子和铁锹丢进长江里,随即开始对守卫的官兵发难,几铲子斩下官兵的头颅,大声高呼:“女君治国,上天震怒!我们就是日日挑土筑坝,上天的震怒不平,雨水不停就不会有用!”
“我华夏几千年,也不过出过一个女君,还是将皇位还给男皇帝。可见女子原本就不该当皇帝的,我们怎么能替她承受上天的怒火?!”
“我们这些人,不是日日挑土累死,就是掉进长江水里淹死,这是为什么?这都怪女皇帝!”
“还有身上起的斑疹!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湿气,那是瘟疫!是五十年前,死了大半个大齐人的瘟疫!”
瘟疫一出,所有人脊背骨都是一片冰凉。
“是瘟疫?”
“真的是瘟疫?”
“我们要死了。”
“我们全都要死!”
“这都是女皇帝害的!都是她害的!!!”
“天要亡我岳州啊!!!又是暴雨,又是长江决堤,又是瘟疫。”
“我们要死了,都是女皇帝害的。我们凭什么筑堤坝,我们去杀了——”
这句话还未落地,只见有什么漆黑的东西骨碌骨碌地滚下来,还有红色的痕迹。
再看时,只见地上是一颗嘴还张着的人头,身子这才砰地一下子落地。其余人大骇,下意思四散避开。随之背后一声金戈响。
众人看去,只见背后是列甲齐齐的官兵,全都举着弩箭。尖端寒光凛凛,像是毒蛇的牙,随时便会扎进众人胸口。
为首的将军目光锐利而阴寒,举着手,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手稍微一动,那一排一排的弩箭就会迅速朝着众人的心口扎来。所有人都是血肉之躯,只能是站着等着被刺穿,一片血肉模糊。
“你们要造反?”将军语调沉而凝,显得冷漠而铁血。
几乎所有人都沉默下来,面对着尖锐的刀枪,那些钝痛的沉重扁担算不得什么。所有人都在害怕,但是心里有一股气。
只是因为没有刀枪在手啊,所以只能任由打杀。反倒是这些拿着刀枪的人,驱策着他们去累死累活地挑土,甚至看着他们染上瘟疫,让他们这些与权势无关的人承受上天对女皇帝的怒火。
凭什么?凭什么!
但是他们还是不说话,只是低着头,甚至有的人害怕得开始颤抖。
“有没有人要造反?”将军冷冷的话又响起,目光冷凝地看着众人,像是看一群蝼蚁。
“不……”有人颤颤巍巍出声,其余人赶紧想要跟着说。
人群里忽然出现一声尖锐的喊叫:“我不造反,你都要杀我!啊!!!”那人口中狂吐鲜血,手按在胸口,胸口处三根弩箭,深深扎进心口。
将军脸色剧变,果然。
那些颤颤巍巍的人全都不再发抖,握住自己的铁钎子,全都疯狂地开始扑过来。
“杀啊——”
“杀——”
“狗皇帝视我们命如草芥,杀了皇帝!”
弩箭虽然强劲,却抵不住人多,还是有小部分逃窜出去。他们大肆宣扬雨不停是上天震怒于女帝,身上的斑点是瘟疫,更是不该有女帝的原因。
更是说起,他们只是稍微不满身上的斑点是瘟疫,但是皇帝却压下来看着他们等死。
不过半天的时间,便已经有了十几次暴乱。虽然开始几次被轻松镇压下来了,但是随着人数越来越多,官兵人数根本不够。
而且这些人得知自己得的是瘟疫,根本就不怕死,根本是不惜一切代价地往官兵身上扑。宁可自己死,也要那些来镇压的官兵死。
人身上所有的恶意与凶蛮都被激发出来,恨不得拉着所有人与自己一起陪葬!
顾遥根本没有料到事情这样快!
明明再过三天,雨就会停。
“湖州的兵可调过来?”顾遥将自己胸口一口气沉下去,低低道。一面猛地跌坐下去,捂住了自己的小腹,只觉得直直往下坠,疼得要命。她近来频频见血,日子乱成一片。
匆匆走进来的人没有悔她的话,带着浑身泥泞气猛地跪下,大声道:“秉陛下,京城传来急报,京城外不知从哪冒出五千余黑甲铁骑,正在围攻上蔡城。另有两千黑甲铁骑,直攻皇城。”说到后来,便没有声音了。
随后跌进来的人哭道:“陛下,陛下!西夏和金联军只攻月亮城,消息送到这里来,大约已经两日了!”
顾遥抿唇不说话,只道:“沈余呢?让沈余去西北月亮城。叫沈余来拿虎符。”
两个内侍都抬脸看顾遥。女子的肤色白得近乎透白,甚至隐隐发青。一头漆黑的长发只用灰白色的发带系着,一身淡青色的深衣,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像是一丝青烟,随时会消散。
等了一会,她又坐下来,静静写了一封书信。道:“送去京城新安侯府,命西南侯前往西北,任伐北前锋。再传我旨意,给太傅林修加五城兵马指挥使一职,协助其讨伐反贼。”
谁都听到见顾遥的声音稍微有点冷,冷得近乎脆掉,随时折断。她的手有些轻微的抖,但是语调沉稳得可怕,有种什么都算计好了的可怕。
“去新安侯府传旨时,将此玉玦给宋明礼。”
她交代完这些,才站起来,正要往外走,却被急急跑进来的内侍一下子撞到。顾遥踉跄几步,扶着桌子站定了,摆手示意无事叫他继续说。
内侍一下子趴跪下来,哭道:“乱民已经有万余了,此时官兵挡不住了,全都冲过来了,陛下,您快些逃吧!”
顾遥稍一思索,点点头。内侍便赶紧来搀扶顾遥,两人才一走到门口,却只见一群拿着铁锹铁钎子菜刀扁担的汉子,全都气势汹汹地闯进来了,大门早就被拆了。
于是所有人都看着顾遥,像是有些奇怪,据说罪大恶极的女帝怎么看起来像是个病歪歪的小娘子。
顾遥看着那么多人,无力地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低声对身边的人道:“你们二人还不快去京都传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