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第399章那些人都紧张地盯着顾遥，倒是没有注意到偷偷溜走的内侍。内侍摸空跑出去，先是找到了沈余，这才赶往京城。
沈余得知此事，大惊，但是身边的人却十分难缠，他尽快朝顾遥的住处赶去。
顾遥的身边只有一个瑟瑟发抖的小内侍，此时恨不得躲在顾遥身后，却只能颤抖着站在顾遥身前，抖着嗓子道：“你，你们这是要做什么？若……若是伤了皇上，十条命都不够你赔！”
站在最前方的汉子一铁锹将小内侍打趴下了，两脚踢开，一眼不放在眼里。
倒是目光尚且落在顾遥脸上，果然如传说里的，像是九天玄女似的。
但是引得上天震怒的，哪里是什么仙女，怕是什么妖媚之人才对。否则，也不会又是瘟疫又是大雨不停。
他看到九天玄女似的女子开口道：“听说你们都不愿修筑堤坝？”
所有人沉默着，不知道如何说。或者说，没有料到她第一句话是说的这个。
没有人回答她，女子就继续道：“你们不该这样做。这岳州是生你们长你们的地方，你们明明可以坚持几日，等到放晴的就能保下岳州。可是你们偏偏不愿稳固堤坝，大约明日下午，长江四处决堤，整个岳州都是一片汪洋。我，还有你们所有人，都会死在洪水里。”
她连眼都不眨一下，更不消说皱眉。公事公办的语气，但是说出的话十分叫人窒息。
为首的男子冷笑一声，道：“难道还回去筑坝不成。就是你这妖女当上皇帝，引得上天震怒，才下大雨惩罚我岳州人！这是你的罪责，凭什么我们来替你挡！”
“对，凭什么！”
“凭什么！”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什么！！！！！”
所有人的情绪都被点燃起来，顾遥心下微微诧异。这人实在是一呼百应得夸张了些。
顾遥的声音高不过那么多人，她干脆转身抱起一只扩口折枝海棠花方瓶，猛地砸到地上。哐当一声，终于压过众人的声音。
她仍旧是眉目清冷沉稳，只是眼角微红，此时一眼凌睨过众人，缓缓道：“我只一条命，你们也只一条命。”顿了顿，忽然讽刺地笑起来，“你们若是好好稳固堤坝，自然不会有性命之虞。如今作为，不过是拖着我一人，与你们近万人一起死！莫非你们是不惜以自己所有人的性命来换我杜杳一条命？！”
顾遥语调凌厉，几乎是像一把刀子似的咄咄逼人，但也直往心窝子里戳。
为首那人被顾遥傲慢又凶恶的眼神震得暂时缓不过神来，其余人更是没有一个敢接口，更不知道可以接着说什么。
“逼死我杜杳，不过是换一个君主。”顾遥皱皱眉，沉声道：“用你们的命换一个新的君主，值得？”
所有人浑身一震，只觉得灵台冰冷，霎时清醒过来。
他们只是不想过日日被驱役的苦日子，所以有怒气。皇帝在自己面前，有人告诉他们可以杀了皇帝造反，所以敢于来这里。
可若是用自己的命来杀这个皇帝，对自己来说，都是不值得的。
他，只想好好活着啊。
有人开始害怕，有人开始后悔……
顾遥袖底的手指收拢，刺进掌心，疼得厉害。掌心粘腻成一片，她甚至觉得浑身都是血腥气。
小腹仍旧是坠坠地疼，疼得像是有锐器在里面绞。
但是先前为首的那个男人开始大声嚷嚷：“刚刚她还派人绞杀我们，何况是现在。我们不杀她，她转身就会来杀我们！”
所有人的眼神霎时转变，对她又变为浓浓的仇恨。先前那一点怯懦，此时全部消失。
不杀她要死，杀她说不定还能拼出一丝生路。
反正明日下午才会决堤，赶紧跑就是了！
顾遥几乎是下意识反驳：“我不曾……”
她的嗓音霎时熄灭，身子一软，跌坐到地上去。四肢百骸的凉，像是浑身的温度，都被那源源流出去的血带走。
顾遥一只手勉强撑住地面，艰难地垂下目光。淡青色的裙摆拖在地上，裙摆上的暗红色一点一点氤开，几乎染红大半条裙子。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较从前凸起了一点的小腹，只觉得心里有什么，被一点一点剜去。心口疼得抽搐，直往四肢百骸蔓延去。
原来，她曾有了一个孩子。
但是她先失去了，才知道曾有过。
她想起崔姮怀孕的模样，行走间小心翼翼，甚至眉宇间都是温婉的气息。
是她杀了崔姮的孩子，此时报应到自己身上了吗？
原来一个干干净净的生命，因为大人的仇恨而死去，是这样的感受。
和它有什么关系呢？是大人造孽啊——
顾遥撑地的那只手骤然松了，她觉得原本强提着的那口气也没了，浑身半点力气也没有。脑子开始模糊，眼皮也变重，整个人茫茫然不知所以。
带头的男人看到顾遥如今狼狈至此，心里不由狠狠一喜。先前气势骇人的顾遥尚且叫人不敢直接对她动手，至于此时，可不是由着来么？！
当即大喊一声，“且让我绑了这妖女，我们都去大将军跟前领赏！”
大将军？顾遥暗嘲一声。其余人虽不知道大将军是谁，是干什么的，却对于上级有着本能的服从，当即抢着朝顾遥奔过来，想要绑她。
带头的男人一伸手就抓住顾遥，忽见凭空一阵白光一闪，那男人心口便被银蛟般的长枪捣出一个血洞。男人骇然低头，脸色迅速灰败下去，身子咚地倒下去，大睁着眼，死不瞑目。
顾遥心口终于提起一口气，勉强支住身子，低声对沈余道：“带我闯出去，暂时不用镇压他们。”
沈余点头，毫不怀疑顾遥的指挥。只是看到顾遥的裙子，有些犹豫，不知道怎么办。
“不用管这个，先出去。你背我，不会将这个弄到你身上。”顾遥语气依旧沉稳，只是稍显急促，是硬逼着自己出声。
沈余当即尴尬至极道：“我并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