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第396章林书辞愣了愣，想说自己并不需要什么报偿。可她都稀里糊涂到这里来了，再这样说，未免显得虚伪。

她想了想，才道：“郎君随意给我写随手之物就是了，我顺手的人情，郎君顺手还即是。”说什么才合适呢？她只好把这个问题推给对方。

崔五的目光落到她发髻上，上头点缀着一朵小白花，然后道：“家中有长辈辞世？”

林书辞的眸子黯淡下来，神色凄凄。只是低声道：“老父前几日去了。”像是忽然想到什么，眸子一亮，道：“郎君，我可能到府里做丫鬟？”

对方一愣，正了色，然后道：“家中无生计么？做什么要当丫鬟，卖身做了奴婢，此后都是要低人一等的。”但有此想法，大抵也是父亲去世，没了生路。

林书辞看着他微微错愕的模样，脸上忽然火热火热地烫起来。郎君这样高贵如谪仙的人，大约是无法理解她的想法的吧。她感到羞愧与难过，她就是出自寒门小户，就睡和周围的人一样，觉得能当大户人家的丫鬟就是件十分幸运的事情。

可丫鬟是奴婢，低贱于庶民。这才是世家大族的看法。

她觉得脸上火烫，只结结巴巴道：“我……我……”

崔五想了想，对仆从道：“封五十两银子与……”

这才转脸，有些歉疚道：“敢问小娘子姓名？”

林书辞这才从心里松口气，她知道自己有个风雅的名字。是早就过世的爷爷取的，与寻常小娘子全然不一样。

曾有夫子说，她这名字，便是大户人家的小娘子，也未必及得上。

可惜家产在父亲手里败完了，她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大户人家的小娘子，该是什么日子。

但是她还是有点忐忑道：“林书辞。”

果然，对方有些惊讶，随即问道：“哪几个字？”

她因为他惊讶的那一点惊喜，瞬间破灭，随即无地自容。只好结结巴巴道：“我……我不识字……”

崔五眼里的失望一扫而过，林书辞只觉得心里猛地一疼。但是对方只是笑笑，道：“另加一对银簪子，珍珠坠子。总归你多挑几件物事，上账了就是。”他其实不大懂这些，只是挑朴素些的给，毕竟贫苦人家拿不起贵重物。

仆从应诺了，不多时便用红木托盘拖出了好几样的物事来，给崔五过目，崔五看也不看道：“给林姑娘包起来。”

*

崔琮将药渣子放在崔五面前时，崔五只是勾勾唇角，讽刺地看了一圈一群宗老。

“五弟，我没想到你是这般心思。”崔琮神情悲恸，一双发红的眸子死死盯着崔五，声声质问。

“我没做这事。”崔五朝着众人看过去，神色坚定。

“你还不承认！”崔琮盯着他，悲痛得别过脸去。

便有宗老站出来，神色威严地对崔五道：“谋害宗主，这是崔家绝不可容忍之事。你若认罪，我们还能从轻处置。”

崔五冷哼一声，只道：“我不曾做过！”

“有错不认，不配为崔家子！”

“谋害宗长，礼应逐出崔家！”

“放浪形骸，原本就败坏崔家门风！”

“下毒不认，无信无义，逐出崔家！”

所有人都同仇敌忾地来骂崔五，他便是争论，便是拿出理由，全然无济于事。

崔琮如今想要对付他，真是太简单不过了。这些宗老，看着德高望重，可实际上还不是依附崔琮获利。

此时此刻，自然都帮着崔琮说话。

他觉得气极了，像是一个人被置在冰天雪地里，所有人挣着抢着来给他泼冷水，再狠狠踩几脚。

无论他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的。

崔五一把甩下桌案上的茶水，哔哩啪啦的声响盖过这些人的声音，于是屋子里安静下来。

“此后，我崔珏，与你崔氏无半丝干系！此后再非崔家人，再不如崔家门！”

这样一个家，待着有什么意义呢？

崔五什么也没带，只带上了年幼时，老师赠给他的那把瑶琴，便走出了崔府。

他走出去时，长风浩荡，巍巍崔宅沉默如初。像是什么都没变，也像是什么都变了。

其实他并无去处，于是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走，恍恍惚惚的，不知何去何从。

少女今日穿了件青襦紫裙，形色虽是匆匆，但是一看到他，眸子旋即亮起来：“崔郎君！”

*

“郎主，紫筠楼的信传过来了。”侍卫弓腰奉上一封书信，蜡封完好。

崔琮看了一眼，神色淡漠地接过来打开。他一行一行地看下去，脸上才露出微笑来。

侍卫斗胆道：“郎主可要回信，那边特意叮嘱说，请郎主快些做决定。”

但是向来暴躁易怒的崔琮没有生气，只是笑道：“自然可以，给我研磨。”便吹眸看着桌案笑道：“五郎一走，这座崔府才算是由我做主啊……”只有由他作主，，才算畅快。

侍卫微笑道：“郎主是崔家宗主，原本就该由着您作主。是五郎君挡了您的路，不该留。”

崔琮点点头，侍卫便静静给他研磨。崔琮看着这信纸，越发止不住地笑出来……

慢慢来，他已经赶走了崔五郎，整个崔家都是他的。再往后……会有更多的荣耀，都是他的。

崔琮看着信封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