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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母后早逝嫡公主45

春日的美好已经有无数人歌颂过,春花、春风、春景和那赏春的人。你在赏景,也是别人眼中的风景。

今日春光正好,景华兴致勃发,在一株海棠树下调弄琵琶。她坐在一条花色繁复华丽的毡毯上,粉红色的海棠花瓣落在她素色的衣襟裙摆,红得越红,素得越素,春风拂面,偶尔让发丝在脸颊上调皮,好一幅春景美人图。

在这温暖的春景中,景华手中的琵琶慢慢成了调子。

开始的时候,曲调如眼前春光、春景一样宜人,暖风熏人醉,春花迷人眼。可是慢慢的,风冷了下来,弦声单薄起来,犹如呜咽,如泣如诉,思念浓稠得仿佛从曲调中流淌出来一般。

这样的转变是自然而言的,毫不突兀的,春风不可能一直是温暖的,它是风啊,总要吹来些什么,再带走些什么。

兴之所至、情之所至,在山野中、海棠花树下,一首怀人思远的曲子,就这样诞生了。

不仅演奏者如痴如醉,倾听者也深受触动。

皇帝微服而来,身边只带了大总管高德和禁军统领萧文,皇帝见多识广,在他面前弄琴者,皆是大家。而他依然被女儿的琴声所打动,这不是爱女之心滤镜加成。

皇帝想听得更清楚一些,忍不住上前几步,却踏碎加下青草,发出簌簌响声。

不好,亲身骤停——惊动了弹琴的人。

景华回头一看,连忙起身福礼:“父皇怎么来了。”一边把皇帝让到树下毡毯上,一边向高德和萧文颔首致意。

原本坐着的阮娘早已起身退到一旁,忐忑不知如何是好。

皇帝盘腿坐在毡毯上,旁边有一矮桌,上面摆着茶水、点心、香炉和书本。皇帝手搭在桌上,笑道:“朕来瞧瞧你。除了过年时候见过一面,朕几个月不曾见你的面了。怎么做如此悲声,可是日子不松快?”

“父皇误会了,我很好。山中日子清净,日日为外祖父、母后祝祷,为父皇祈福,充实又平静。至于这曲子,有感而发罢了。”

皇帝随手拿起矮桌上的书,发现是一本游记,上有先皇后批注。皇帝翻到书签那一页,墨迹有新有旧、深浅不一。游记写的是入山野巡访海棠树事情,旁边是发妻的笔迹,提了一首《人日思归》“入春才七日,离家已二年。人归落雁后,思发在花前。”

人日啊……皇帝觉得自己可能是真的老了,才会看到熟悉的字迹就想起很多久远的事情。本以为那些平常小事早已淹没在时光里,可此时想来,发妻垂眸时眼角的泪光却那样清晰。他们的长子,就夭折在人日。传说女娲创造天地苍生,大年初一是鸡,大年初二是狗,初三是狗,初四是羊,初五是牛,初六是马,初七是人。所以初七又被称作人日,人日的时候是要戴人胜的,百官皆以皇家赐下人胜、彩胜为荣耀,祈求一年吉祥如意。当年自己刚亲手把人胜贴在屏风上,凤仪宫却传来了二皇子病重的消息。

尔后就是夭折、入殓,发妻病重难以开怀,才有这座海棠别宫。

在海棠别宫,他们夫妻扶持着走出了儿子夭亡的阴影,可发妻却在几年后还是离开了他。孩子夭折的时候,正是发妻嫁入宫中的第二年,她思归的地方是哪里?

皇帝把目光从远山近树收回,重新落到这本游记上,新的墨痕写下乌黑油亮的二字“当归”。这样饱满坚定的笔触,不像弹出刚才悲音的样子。

皇帝扬了扬游记,景华会意抿嘴一笑:“今年,该是去年了,在宫里过了人日才到别宫。女儿是个慢性子,到了今日,被这满树海棠勾动思绪,突然想起了母后,才做此曲。”

“沉淀的总是好东西。”皇帝不在意一笑,“怪不得朕从未听闻,原来是你新作的,再为朕弹一遍吧。”

景华坐在刚才阮娘的位置上,抱起琵琶,重新演奏。重复了刚才弹过的乐章,接下来却怎么也续不上了,勉强试了几次,皆不成曲调。

“续不上了。”景华有些遗憾,笑道:“刚才想着母后音容笑貌,心中全是亲人不在的沉郁凄凉,如今父皇就在身边,心中熨帖,哪里还续得上曲子。”

“怪朕,扰了一支妙曲诞生。罢了,你换一曲吧。”皇帝好似不把景华委婉的奉承放在心上,目光又转回了山间风景。

景华换了一首《春光》,曲调欢快明丽,与今日入目所见一般生机勃勃。

一曲终了,皇帝抚掌赞叹:“我儿有才。之前还有无知小人弹劾你收容女妓,可见他们谬矣。”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那些满目肮脏、心存偏见之人的狭隘话,女儿只当没听过。”景华放下琵琶,把小泥炉移过来煮茶。

“你就是那个善弹琵琶的?”

皇帝一问话,阮娘立刻跪倒行礼,心中不安更甚。别说一国之君,就是普通人家的父亲,谁愿意自己的女儿与她这等人牵扯上关系?刚才皇帝的刚来,阮娘立刻起身,想侍奉茶水,却被明显是內侍的官人挡开。经此一遭,阮娘忐忑更甚,如今被皇帝询问,更是紧张得不知如何回话。

强自稳定心神,阮娘恭敬道:“正是民女。”小心机的点出自己有了良民身份,不再是卑微的女妓、

“试奏一曲。”

皇帝吩咐,阮娘拿过自己的琵琶,刚要席地而坐,却见惠国公主往旁边移了移,给自己空出一个位子来。

她们到山间野炊弹琴,本只有两块毡毯,先前公主和她一人一块,如今陛下坐了原先公主的主位,她的位置上公主正在烹茶。此情此景,连跟随在陛下身边的两位大人都只能侍立,她却能有一个座位。阮娘心中感动莫名,却不敢表现出来,默默坐到公主旁边,起手便弹出了感激之声。

对阮娘这样以琵琶为生的人而言,乐曲早在心中,她不通那些宫廷乐曲,不懂那些高雅之音,被公主一个让位的动作所感,也不再忐忑揣摩陛下的心思。陛下若要听宫廷正音,何必让她一个小女子演奏。阮娘终于定下心神,公主这样尊重善待她,她也不能坠了风骨,丢了公主的颜面。阮娘只奏自己擅长的、喜欢的,活泼快乐如山间小溪清泉。

一曲、一曲、又一曲,待景华把茶煮好分给皇帝和萧文等人喝了,赏好了春景,皇帝才微微颔首,示意停下。

“身世堪怜,心性堪夸,技艺纯熟,可谓国手。”

阮娘一怔,失礼得抬头看了看皇帝。阮娘见过许多人,正当红的时候,那是世家公子看她的眼神也不过那样。她精心专研的曲子,在他们眼里和街边小唱没有区别。可在陛下的眼里,她看到了慈悲。

阮娘突然响起佛寺道观里的神佛塑像,神佛也曾这样微垂眼帘,慈祥悲悯得注视世人。阮娘感受到天子以万民为子女的巨大震动,仿佛第一次感受到“子民”二字的力量。

阮娘深深拜服在地上,恭送皇帝离开。对他们伶人乐者而言,献艺于一国之君,是无上光彩荣耀。得陛下这十六字评价,不枉此生。

景华送皇帝下山,父女二人迎着满山海棠树,微风拂过,红的、粉的、白的花瓣就纷纷扬扬落到了两人肩上。

到了山脚,皇帝平淡道:“朕欲在今年圣寿上宣布立储一事,你也回宫来吧。”

“父皇圣明,此时立太子,父皇悉心栽培二十载,可初窥门径。再历练二十载,托以家国天下,不负祖宗基业,不负父皇也。”景华同样平淡,倒衬得身后的高德和萧文挑眉挤眼不庄重了。

皇帝撒然一笑,“你倒惊乖。不指望两个二十载,再给朕一个二十年就够了,为朝廷、为天下培养一个优秀的储君,把江山交托到可靠的储君手中,朕才安心啊。上车吧。”

景华就这样不带一片云彩的跟着皇帝回了宫。

那些生活上的小事不必她操心,自然有女官、宫女为她打点整理。回到庆云宫,迎接她的是接到消息翘首以盼的九皇子。

九皇子把这大半年宫里的新鲜事都告诉她:凤仪宫一系的处境好了很多,毕竟是多年的枕边人,皇帝也不是石头。过年很多典礼需要帝后共同主持,皇后理所当然重新占据主位。四皇兄被迁居到了京城,和萧表姐的婚事就定在下个月。三公主的婚事也定了,是阳颐侯府的世子。阳颐侯是开国侯爵之一,只是子孙不肖,到世子这代刚好第五代。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若要维持荣耀,尚主是一个非常好的选择。

景华也把今日和皇帝的谈话告诉九皇子,不知道高德的职业素养和萧文在忠孝之间如何选择,不知萧家人是否知道皇帝有意立储。景华笑道;“父皇圣寿在金秋,满打满算也不超过六个月了。这六个月,于谁都至关重要,事情会接踵而至,你准备好了吗?”

“阿姐放心,我们已经准备了十多年,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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