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母后早逝嫡公主41
皇帝转过头,面无表情的看着景华。
沉默有时是最有力量的表达方式,皇帝一身气势,配着阴沉的脸色,吓坏了向来得宠的惠国公主。
景华双唇蠕动,瑟缩了几下,手情不自禁缩回袖子里,颤巍巍探出两个手指揪住袖口,指节泛白,看父皇还是不说话,才小声道:“我不喜欢萧三郎,父皇见其他驸马人选也不太高兴的样子……”
“之前为何不说?”
“我……我不敢。”景华见皇帝收了一身气势,身形陡然一松,说话也流利起来了,“父皇说西宁公府劳苦功高,应该联姻的。我想大姐姐没成,就该轮到我了,萧家这一辈好多都没成亲等着安排。我不喜欢萧三郎,可也不讨厌,父皇看中的人,总是好的,我听父皇的就是。”
皇帝对西宁公府如此宽容,并非皇帝没有脾气,而是那些鲜血、性命积攒起来的功勋,不得不令人动容。更令皇帝保持清醒的是,西宁公府很有分寸,老国公把萧家和两位皇子分得很开。皇帝喜欢这样知分寸、懂进退的臣子。
“既然四皇兄和萧表姐情投意合,父皇就成全他们吧。皇陵清苦,这两年萧表姐都没放弃看望四皇兄,所谓患难见真情,不,是青梅竹马,萧表姐也在宫里读书几年,啊,也不对。亲上加亲,对,亲上加亲,本来就是表亲,亲上加亲也很好啊。”
皇帝看素来机灵的女儿都语无伦次了,想来是真怕自己被嫁到萧家去,可谁说萧家必须与皇室联姻?
这是荣耀,不是酬劳。萧家若无福消受,婚事作罢。
“此事是他们无理在先,你不必再管,安心回去吧。”皇帝淡淡吩咐一句,等着景华告退。
可景华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走呢,壮着胆子上前道:“父皇,什么无理?萧表姐去看四皇兄,肯定不是单人独骑出门,那么多人看着,能有什么阴私?刚才是女儿想错了,万一萧表姐和四皇兄只是单纯的兄妹之情呢?到底有血脉在。都说偏听则暗,兼信则明,父皇问都不问一句就给四皇兄和萧表姐定罪了,那我可要替他们鸣不平。”
景华揣度着皇帝的脸色,继续道:“退一万步说,即便有什么,难道不是好事吗?萧表姐这样有情有义的好姑娘,在宫里的时候,我们就相处的很好,若是她做我皇家人,谁不高兴?别人我不知道,反正女儿是很高兴、很欢迎的。”
皇帝斜眼瞧她:“你不知道老四为何去皇陵?”
景华沉默了一下,沉声道;“不敢欺瞒父皇,有所猜测,毕竟就在小九和女儿遇刺后不久。可是父皇,女儿不信是四皇兄做的。四皇兄为人耿介,明朗得像小太阳一样。若是他哪天看我不顺眼了,借着演武场比武打我一顿,或者光明正大向父皇告状,那才是四皇兄。他不会派人行刺的,我们兄妹从未到这一步。”
“哦?那他为何认罪?”皇帝饶有兴致把玩着桌上茶杯,早就说过,皇帝是个明白人。他明白妻妾儿女的争斗,明白后宫前朝不是一片太平。他愿意一床大被掩过去的时候,所有人都要陪着他揣着明白装糊涂。他想要把帷幕拉开的时候,不管演员准备好没有,都要上台表演。
景华感觉自己的后背湿了,摊牌的时间在预想中没有这样快。现在该怎样回答?是啊,既然你早就知道,为什么不说。如果不是四皇子做的,那是谁做的,会让他认罪。答案似乎已是板上钉钉,这样的答案在你心里盘旋多久,为何这么长时间都没在御前说起过?你有怨言吗?你在私底下算计吗?
脑海中一下子闪现出无数个问题,和无数种回答的后果。
景华叹气,眼中有泪,“大约是累了吧。皇陵有什么不好,除了清苦些,比宫里快活。不必每天端着规矩,与人攀比,入目所及都是自己喜爱的,若做一件事都是自己愿意做的,这样的日子谁不愿意呢?若不是舍不得父皇、舍不得小九,我恨不得和四皇兄换!”
一直噙在眼中的泪终于留不住了,滚滚而落:“父皇,想做一个称职的公主真的好难啊。让内外命妇交口称赞、让父皇为我骄傲,真的好难啊!”
所以在一心让父皇自豪的我的心中,能远离皇宫富贵荣耀,只有亲情这一点儿留恋而已啊!
“唉……傻丫头,谁让你这么累了。父皇喜爱你,并非因你多么能干优秀,只因你是父皇的掌珠啊!”皇帝叹息一声,他又何尝忍心看疼爱多年的女儿落泪。小姑娘家家的,事情过了这么久才想明白一半,想必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处境呢!
景华俯在皇帝膝头痛快哭了一场,惶恐是真的、担忧也是真的,还有那不安定的心,总在揣测父皇的心意。景华心想,怪不得帝王都寡言呢,只有寡言,才能让臣下不停揣摩,却总也猜不透上位者的心理。
景华面对下属的时候,有意无意也会少说几句,大约每个孩子在成长的过程中,都会模仿大人。
景华红着眼眶从宣正殿出来,萧老国公递了请见的牌子,可皇帝破天荒没见。
第二天,皇帝批发了三道圣旨,对待儿女上,皇帝总爱一次性安排几个人。
大皇子指婚湘仪长公主的孙女,三皇子指婚江西布政使的孙女,其曾祖父是礼部尚书,年事已高,再有两年该乞骸骨的。四皇子指婚西宁公的女儿。
至于皇陵?皇陵有什么事儿?那些青皮混子胆敢冒犯皇陵,即便是谎称松柏是皇陵里的,那也是大罪,直接按律处死。参与进此事的皇陵卫被打乱调入各地,若无机缘,此生不会回京。此事悄无声息被抹平,皇室的威严、西宁公府的颜面都得以保存。
看似皆大欢喜大场面,却每个人都不太满意。萧老公爷直接病了,不是用病威胁,是真的病了。他老人家殚精竭虑,为儿孙筹谋良久,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擅自行动,破坏大好局面。怪不得人人都说千防万防家贼难防,把萧六打得起不来床又如何,总不能直接打死吧。
西宁公府不满意,难道凤仪宫就满意了吗?即便指婚,皇帝也没把四皇子从皇陵调离,现在连府邸都没赐下,难道要在皇陵成亲,这是个萧家的荣耀,还是往萧家脸上扇耳光。
三皇子的婚事不过表面光鲜,礼部尚书马上就乞骸骨,一个地方官的女儿,有何资格位列皇子妃?
让敌人吃了大亏,按理说,庆云宫应该十分满意,可是,并没有。
庆云宫爆发了长久以来第一次争吵。
“阿姐,那是祖宗陵墓啊,列祖列宗地下有灵,该如何看待?”九皇子痛心疾首,他在弘文馆接受最正统的儒家教育,从皇帝身上学习君臣父子,把祖宗看得非常重。
“你这般痛心疾首想说明什么?”景华端坐在椅子上,没有宣正殿伪装的柔弱无措,满脸镇定,一身肃杀:“青皮混子不是我安排的,萧家表姐不是我送去了,四皇兄为母亲兄长顶罪,杀的不止我一个。如今你这么义正言辞指责我,是为他们抱不平?”
“阿姐何必明知故问,他们与我何干,我问的是祖宗安宁。既然阿姐早就知道,为何不早禀告父皇,或者别的什么方法早早解决,反而放任他们危害皇陵。阿姐以往总告诫我,有些事不能沾染,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阿姐都忘了吗?”
“不用青皮混子设局?怎么揭开此事?我想,你大概忘了,三位兄长已经赐婚,我的婚事还悬而未决。”
九皇子一噎,他的确忽略了这事,不是他不重视,而是姐姐在他眼里一向是无所不能的,面对婚事姐姐如此淡定,九皇子以为她早已成竹在胸。再说,以父皇的重视,只要避开萧三郎,京中任何一个儿郎,只要入了父皇法眼,都是上佳人选,他们从中挑选就是。
可是,九皇子还是很生气用祖宗安宁设局这件事,这是他的底线。
两人面红耳赤、面对面争吵,吓得殿中人不敢抬头,即便能站在这里的都是心腹。
景华看着满殿黑压压的头顶,莫名有些泄气。景华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在宣正殿斗智斗勇回来,还要和九皇子为理念而争执,她真的很累了。公平的说,景华也不认为九皇子就错了。景华从不要求弟弟学自己行事,亦步亦趋。
“这句话,我只说一遍。小九,你记住。谁都有资格指责我,只有你没有。世上的事情,看着容易做着难。当初,我叫你试一试,你说相信阿姐。如今,你再试一试,身处局中,经历过了,再来评判。”景华沉重又冷漠的声音传来,话音刚落,她就起身回了内殿。
这件事,不是女官、嬷嬷劝慰就能翻篇的,庆云宫对内一直保持着低气压。
景华心情很不愉快,但事情总会推着你继续往前走。既然三位年长皇子的婚事已经定了,那惠国公主正值好年华,她的婚事更不能马虎。
景华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宫外传来承恩公老国公病逝的消息。
第三天,九皇子下学听到消息匆忙而来,气喘吁吁问道:“阿姐,你要为外祖闭门守孝?”
作者有话说:
新年快乐!新年快乐!新年快乐!鼠年行大运!
大家安心在家团圆,不要去人多的地方,一定要重视,保护好自己。